謝寶因先分神囑咐侍女去端三盞酸酪子進來,后聽得這話,面上并無詫異。林業綏已與她說過這事,趙氏長女被司法參事依法處以斬刑。裴爽給眾人的理由為:她雖是為父報仇,卻罔顧律法,私自救濟,于理不容,于法不容,只容于情,而律法的存在便是要磨滅情。聽說今日日出便已經行刑,她那夫君和孩子也從洞庭郡趕了過來。審案的這幾日,建鄴也傳出一些風雨,聽聞是當初趙氏不愿這個長女遠嫁,即使嫁出去后,每年歸家仍是爭吵不休,因而長女這才不再回來。可當知曉父親枉死,長女在其夫君的支持下,只身回來復仇。至于陸側庶也認下自己殺害兩位阿子的事,可趙氏長女堅持認定是她所殺,許是親母殺子過于荒謬,無人愿信,陸側庶也未被定罪。去了何處,無人知道,或是逍遙離去,行俠仗義去了。“孫氏倒也是給各家提了個醒,別以為爛一個不算爛。”王氏是個活絡的,眼下又笑呵呵的說道,“豈不知一爛爛一窩。”昨日孫泰死后,孫老夫人也徹底倒下,從白天哭到夜里,又哭到天亮,繼子都沒了,孫子只剩下不成器的。家里管事的人也沒有,二夫人死了,三夫人病著。謝寶因嘴角彎起弧度,低頭將線繞在指尖,重新起球:“爛總是從根先開始的,生養居住又皆在內邸,若內邸不管好,外面再輝煌也管不了多久。”王氏認同點頭,這便是管理家里事務的重要。緊接著,兩人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瑣碎事情與未出嫁前的趣事。說到往日做娘子時的事,王氏這才想起重要的事情來,扭頭去問林妙意:“三娘的女紅如何?”林妙意想了想:“跟著乳媼學過些。”王氏提點道:“要是有時間,便也來跟你長嫂學學,她可是隨著謝夫人學的,那謝夫人的女紅當年可是被建鄴世家夫人常常稱贊。”謝寶因聞言,忍不住笑了笑,是該讓林妙意開始學些東西。隨后王氏談起林衛鉚的婚事,與女子說道:“建鄴城內到了年紀要議親的世家女郎,我這些日子也都替你留意著,家世性情已經基本摸清,你要是什么時候身體好起來,想要開始相看,與我說一聲就是。”她知道這位宗婦病了好些日子,要是養不好,容易落下病根。王氏話才說完,外面的侍女也剛好進來,將裝了炭火的鏤空海榴銅爐遞給女子:“女君。”最近開始倒春寒,天又忽然冷起來,整日的下雨。謝寶因放下繡籃,接過暖爐抱著,淺笑道:“不知叔母明日有沒有空閑?”這件事是宜早不宜遲的。林衛鉚得趕在弱冠前定下親事才行,自立國起,男子成親便多在十五六歲,女子則稍早兩歲,且他的情況亦不似他長兄那般,有皇室姻親在身不能議親,才耽擱到了去年成婚。王氏心頭一驚,擔憂道:“我自然是有空的,不過管些家里的雜務,訓誡幾個仆婦,只是你這身體可行?婚事一旦開始操辦起來,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也難以停下,我往年光是操辦我大女的婚事,就好像被抽了根骨頭下來一樣。”林氏丹陽房的子弟中,王氏所生的女郎是其中年齡最長的,林業綏常稱其為長姊,早些年已出嫁,只是不幸于十四歲難產而亡。謝寶因笑著點點頭,這事雖累,可總不能讓林衛鉚的婚事被耽誤。王氏仔細打量了番,這個宗婦既要管著一大家子,家里這些兒郎女郎的事也還全得仰仗這個長嫂來操辦,還真是應下那句長嫂如母。那嫡母明明還好好活著,不過自己那家嫂向來就是個不管用的,在家里也未必能幫上忙,反還會拖累這個新婦。想起那個侄子,她笑著打趣道:“有我這個叔母在,一定不會讓你累著,從安可是將你交托給了我,請我盡心幫襯你。”年輕女君沒有經手過議婚這種大事,有個尊長在,能順當些。謝寶因又不知如何接話時,玉藻端著酸酪子進來,她趕忙端過一碗,親自遞到婦人手上,試圖堵住她嘴:“叔母還是先趕緊吃這個。”逗逗新婦,王氏變得開懷。【作者有話說】[提到過這位難產的長姐。](叼著玫瑰出現)(優雅撩發)(眨眼)晚安早安午安我的寶~(被扎到嘴)(忍痛微笑)(扎到流血)(驚慌離場)【hhh新學來的油話】 便能吻上二月下旬的這場春寒一直倒到晚春三月的中旬, 連下了小二十日的細雨,寒意刺骨,比臘月飛雪還要冷上幾分。專事綾羅綢緞等物入庫的仆婦用剪子從去年的邊角料上各剪了小塊下來, 小心夾在布板子里, 然后急忙往西邊屋舍走去。進到庭院,繞過那些怪石嶙峋,便見她們女君的侍女坐在屋舍外面修補衣裳,仆婦迎上去,找話說道:“玉藻娘子, 女君可在?”玉藻抬頭,笑著回道:“女君在居室, 阿婆快進去吧。”管事的仆婦又寒暄了幾句從庭前上階進屋舍。玉藻便也繼續修補著女子昨日被花枝勾爛掉的上襦寬袖,上面的金繡牡丹都散掉了。進到居室去的仆婦先恭敬喊道:“女君。”謝寶因難得有了空閑,用過朝食便跽坐在幾案前的席上,隨意拾來一卷竹簡在瞧, 前幾日就已從放竹簡的箱籠里拿出來的,可坐下打開才知道是林業綏常在看的那卷竹簡,道家的《道德經》。他們兩人的書放混了。她懶得再動, 就這么看了起來。
屋舍外面有說話聲時, 謝寶因就已經沒有心思再繼續看下去,瞧見管家中事情的仆婦進來行禮, 卷起竹簡,望過去。仆婦見女子看過來, 也立即說道:“稟女君, 庫里所存的幾匹吳人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