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換電池也沒用。舊了就是舊了，壞了就是壞了。她抱著掛鐘，坐在地上好久，想起許多從前的事，那些記憶循環(huán)往復(fù)，撞得她胸口悶痛，忽然喘不過氣了。她猛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來到飯桌前，把那兩盤菜倒進(jìn)垃圾桶里。撐著桌沿緩了緩，終于平靜下來了。南舟一抬頭，陳詩推門出來了。都怪月光，偏偏要去照亮那兩個(gè)空盤子和垃圾桶里的菜。多虧了月光，讓她們看見彼此眼里的悲傷。陳詩連條褲子都忘了穿，只穿一條白色小內(nèi)褲，上面是吊帶背心。頭發(fā)很有剛從被窩里爬出來的樣子，亂成草窩，原本扎頭發(fā)的頭繩也掉到發(fā)尾。她雙眼通紅，嘴角慢慢掀起一絲笑意，扶著門把手說：“姑姑，你回來了呀。”太黑了，太亮了。黑到南舟看不清腳下的路，亮到南舟只能看清陳詩的臉。南舟一動(dòng)不動(dòng)，看著陳詩愣了神。可能是愧疚心作祟，南舟主動(dòng)道歉：“對不起。”“沒關(guān)系。”陳詩笑著說。她沒有回房間穿一條褲子，也沒有躲起來，就那么心酸地朝南舟笑，一步一步地奔著南舟來了。她走得很慢，慢到南舟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南舟在扭頭就走和趕陳詩走之中，選擇留在原地，留在陳詩委屈的眼神里。南舟又說：“對不起。”這一次，陳詩遲遲沒有說話，停下腳步，站在離南舟一米遠(yuǎn)的地方，她深深低下頭，很久很久，久到心里一場潮濕小雨下完了。抬起沉重的頭，往前邁一大步，來到南舟面前，仰頭看著南舟，眼角一顆豆大淚珠搖搖欲墜，她哽咽道：“我不要你跟我說對不起，我也不想跟你說沒關(guān)系。”一根鋒利的針刺過心尖，南舟心疼了。陳詩沒奢望過南舟能給她什么回應(yīng)，心情沉到谷底，她聲音喑啞道：“我有點(diǎn)冷。”一貫冷靜自持的南舟呼吸一緊，快速看一眼陳詩暴露在外的肌膚，局促地移開眼。陳詩雙手緩慢抬起，顫聲道：“你可以抱抱我嗎？”勇敢地將渴望與情不自禁赤裸裸擺在南舟面前，再帶上一點(diǎn)小心機(jī)，挺起因情緒波動(dòng)而上下起伏的胸膛，流下忍耐許久的眼淚，她的目的有點(diǎn)單純，又有點(diǎn)可憐，只想讓南舟看看她年輕鮮活的肉體和熱烈滾燙的靈魂。南舟一眼都沒看，她抿著嘴唇，把眼睛逼到通紅，沉默再沉默，猶豫再猶豫，齒縫里逼出兩個(gè)字，“回吧。”她們之間距離極近，腳尖差一點(diǎn)抵上腳尖，陳詩完全可以讓這點(diǎn)距離消失，但她沒有，她給了南舟喘息余地，同時(shí)，給了南舟逃跑機(jī)會。南舟站在那里，被動(dòng)到極致，慌張到極致，就是沒有逃。陳詩似乎看見一點(diǎn)渺小的希望，“那么，我可以……抱抱你嗎？”

南舟深深嘆氣，慢慢將視線移向陳詩臉上，余光沒忍住往下瞄了一眼，略顯慌亂地移開了。陳詩個(gè)子矮，但身材好，很有料。南舟臉紅了。陳詩會錯(cuò)了意，以為南舟愿意讓她抱了，喜出望外地要往南舟懷里鉆。南舟身體一側(cè)，躲開了。陳詩撲了個(gè)空，一瞬間，尷尬，難受，委屈，通通涌上心頭。她咧開嘴角，想笑但沒笑出來。她看了一眼身側(cè)冷淡的南舟，撩了一把亂七八糟的頭發(fā)，心煩意亂道：“抱歉，我可能是沒睡醒吧。”頭一低，語氣落寞幾分，“我回房了。”呼吸間隱隱能聽出克制的啜泣聲，她轉(zhuǎn)身就走，卻被南舟一把拉住胳膊。陳詩回頭問：“有事嗎？”南舟點(diǎn)點(diǎn)頭，脫下身上開衫，走到陳詩面前，親自為陳詩披上衣裳。南舟的衣服，有和她身體一樣的味道，穿上她的衣服，就像抱住她一樣。陳詩明白南舟的意思，親耳聽她說出來，還是難過到半死。“陳詩，我可以給你衣服穿，但我不可以抱你，你也不可以抱我。”南舟語氣很冷漠，不給人留有余地。陳詩還是想爭取一下，“以后呢？”南舟背過身，用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說：“以前不可以，現(xiàn)在不可以，以后更不可以。”“為什么呢？”陳詩聲音都抖了。南舟轉(zhuǎn)過身，認(rèn)認(rèn)真真把陳詩看一遍，而后輕輕用手背拭去陳詩臉上的淚，溫柔地看著她的眼睛說：“不早了，回去睡吧，晚安。”那晚的菜被南舟倒掉之后，她們就沒在一起吃過一頓飯，陳詩晚上餓了就點(diǎn)外賣，她已經(jīng)連續(xù)吃一周外賣了。南舟晚上又開始不吃飯了，至于中午吃不吃飯，吃什么了，陳詩一點(diǎn)都不清楚。明天期末考，考完試，就放寒假了，她們就要整天待在一起了，一直這樣下去，總歸不是辦法。陳詩都快抑郁了，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笑臉了，早上，藝嘉開玩笑問她是不是失戀了，她幽怨地看了藝嘉一眼，垂頭喪氣地走了。她好不開心，因?yàn)槟现蹖λ膽B(tài)度。沒有冷漠，也沒有疏遠(yuǎn)，而是變得特別特別客氣，客氣到每當(dāng)她們對話，雙雙老干部附體。這會兒，陳詩站在門口，長舒一口氣，手指摁在門上等待解鎖，滴滴一聲響完，身后一陣女聲隨之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