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詩自來熟,主動打招呼了,“姐姐,你有沒有吃飯呀,沒吃的話,跟我們一起吃吧?!卑怖胬渎暤溃骸安怀??!彼龖撌前琢岁愒娨谎郏S后看向南舟,“回來也不來見我,還有,你為什么換門鎖?”“感覺指紋鎖方便一點?!薄澳奶鞊Q的?”“上周。”“具體哪天?”南舟搖搖頭,無可奈何地看了安梨很久,她走出去,淡聲道:“過來,阿梨,我們談談?!标愒娚扉L脖子往外看,看著她們進了對門,1202。門砰一聲關上了,這里只剩陳詩了。剛才她們的對話陳詩都有聽見,一字不落。陳詩郁悶地趴到飯桌,“阿梨阿梨,叫得好親熱啊,都沒有這么叫過我,每次叫我,都是連名帶姓,有時候連大名都不喊,就一聲喂?!憋埐诉€在呼呼冒熱氣,陳詩夾起一塊藕片,送進嘴里,咀嚼兩下?!罢娲?,真好吃。”第一次下廚,就做出讓人驚喜的味道??上А愒姺畔驴曜???上Ч霉脹]有嘗到。陳詩走到門口,把敞開的門關上,靠著門,疲憊地搓了一把臉,好累,好想睡覺?;亓舜闻P,門一關。心里那場雨,越下越大了。當年,周晚之一家從院里搬出去,住上市區大房子,周晚之轉學到一所好學校,認識了安梨,兩人從小就一起背書包上學,算是青梅吧。安梨是周晚之最好的朋友,南舟和周晚之在一起之后,周晚之怎樣對安梨,南舟就怎樣對安梨。周晚之管安梨叫阿梨,南舟也跟著這樣叫。安梨性格很好,特別陽光,跟陳詩差不多,自從周晚之去世,一夜之間變了一個人,不愛說話,整天糟踐自己。晚上不睡覺,抽煙酗酒,白天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活死人一樣。癱在沙發,點上一支煙,她問:“那個小姑娘是誰?”南舟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散一散屋里煙味,“我侄女?!薄坝H侄女?”“不是,陳叔你知道吧,晚之應該跟你提過,她是陳叔的孫女?!卑怖嫜凵褚婚W,忽然坐直,把煙在煙灰缸槽里摁滅,“南舟,你是不是忘了晚之是怎么走的,你是不是把她忘了???”
南舟轉過身,反手撐住窗臺,微微皺眉,“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剛看見,你家里有擺放好幾盆綠植,葉子上有水珠,應該是剛剛澆過水。茶幾上有好幾包零食,開了封的,餐桌上也有。對了,如果我沒出現的話,你應該會和你的侄女共享一頓晚餐,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吧?!薄八阅??”安梨嘲諷一笑,“所以沒有誰會記得誰一輩子,人都會變的,晚之去世也有十多年了,你開始新的生活,也是人之常情?!蹦现鄣拖骂^,無奈地笑了,“對,我不應該養綠植,不應該給陳詩買零食,不應該吃晚飯,我應該陪著晚之去死,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滿意,是不是?”“我沒說要你去死,南舟,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把她忘了……”“我沒忘。”南舟打斷道。安梨大聲笑了起來,笑到直不起腰,“沒忘啊,你聽聽你說的話,再看看你做的事,開始新的生活沒有錯,死不承認才真讓我瞧不起?!甭犕臧怖孢@番話,南舟感覺,她連笑一下都是錯。是的,她就是錯了。和周晚之相愛一場,結局是周晚之死了,她活著。無論如何,她都對不起周晚之。周晚之比南舟大五歲,平時都是她照顧南舟多一點,直到她們被迫出柜那一天,周晚之還是擋在南舟前面,挨下所有責罵,說是她先勾引南舟的,說一切都是她的錯。那兩年,周晚之被造黃謠,被雙方家長謾罵,她很堅強,沒有妥協,也沒有放棄和南舟之間的感情,她說只要挺過去,就能和南舟在一起一輩子。可惜,她沒有挺過去。不是不堅強了,也不是不愛南舟了,而是再不死,她就要嫁人了。不能嫁給南舟,她寧愿去死。最后,她跳了海,轟轟烈烈地告訴全世界,她非南舟不可。她愛南舟的決心,全世界都知道。她們有多相愛,全世界也知道。如果南舟對不起周晚之,全世界都得看不起她。包括南舟自己。從安梨那里離開,南舟回了家。陳詩房門緊閉,已經睡下了。家里沒有開燈,很黑很安靜。借著月光,南舟坐在飯桌前,看著兩盤已經涼透了的菜,想起陳詩看著她時期待的眼神,她應該嘗兩口的,于是她拿起筷子,夾起碗里那塊藕片,但也只是夾起來,沒有吃。她不喜歡吃藕片嗎?不,她喜歡。她最喜歡的素菜就是清炒藕片。那她為什么不吃?是不敢吃嗎?不是。是不能吃,不該吃。南舟抬頭,往前看,看著墻上不走針的掛鐘,舊了,壞了,那些滴答滴答走針的日子,變成一段回不去的時光?;夭蝗サ臅r光,最終結局,是不是只能被遺忘。南舟用力搖頭,放下筷子,搬了椅子過去,把墻上掛鐘取下來,再去抽屜里找電池,給掛鐘換上新電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