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上一任首領(lǐng)時,族中祭典已由莫拉阿嬤主持。從選吉日、定吉處、誦經(jīng)文,到祭品等一應布置,皆聽莫拉阿嬤吩咐,便是到了那祭典時,她也是唯二能同首領(lǐng)并肩的人。另一個自是首領(lǐng)之妻。冬祭是全族都要參加的,但就是這個全族,在冬祭前日出了分歧。按照常理來講,拔都兒部的族人該是土生土長在部族里的,今年首領(lǐng)娶了大越公主,那公主也能勉強算進族人里,公主的隨侍與大家相處了這么久,冬祭也可參加。可南邊新來的那些人呢?js非是他們苛刻,但寧湘他們又才來了半個月,人心尚未摸透,族里最大的慶典節(jié)日,難不能還要顧及這外來者,又是生疏又是提防?有人嘀咕了一句:“說不準哪天就走了,何必帶他們一起。”話音才落,就引得周圍人連聲附和。金花阿姑卻說:“來了咱們拔都兒部,就是拔都兒部的人了,這些孩子又勤快又懂事,怎么就不能參加冬祭了!”跟明窈見過一面后,金花阿姑是真有照顧人,在族里走著,要是碰上寧湘他們,一準會喊住兩個,幫她燒燒火看看孩子,忙活一兩個時辰,就能管一頓飯吃。而且金花阿姑有耐心,說好了教他們草原話,不厭其煩地跟他們重復,要是念桃在旁邊還好,好歹有個翻譯的,若是不在,就只能靠他們自己手舞足蹈,最后鬧個雞同鴨講的笑話。好在幾天相處下來,寧湘他們做活賣力,也讓金花阿姑和幾個相熟的婦人大為改觀。眾人看法各異,誰也說服不了誰,鬧到最后,更是直接把狄霄請來了,叫他主持公道。雖然狄霄也不懂,其間有什么公不公道可言。狄霄神色始終淡淡,不說同意也不說拒絕,若有誰仔細看看,不難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用心聽。他由著底下的人各自說了看法,等眾人爭過了,現(xiàn)場平靜下來了,才見他抬手:“那就投票表決吧。”“同意讓他們參加冬祭的站到左邊,不同意的站到右邊。”“有什么不同意的,來來,跟我來這邊站。”這是金花阿姑。那些不愿的自是不理會,拉扯著家人,默不作聲的站到右邊去。在場的族人不多,左右不過三四十人,一會就分好了,粗略看著,左右人數(shù)相似。狄霄數(shù)完,沉默一瞬:“一樣多。”不等下面喧嚷起來,只見阿瑪爾拎著剛宰的小羊羔回來,狄霄把人叫住:“冬祭將近,南邊那些人可要參加?”阿瑪爾完全在狀況外,下意識說:“參加唄。”“好了,同意者占多數(shù),若他們想一起就一起去吧。”狄霄三言兩語了結(jié)了這樁雜事。看有人看不愿意,他臉色一沉:“明日祭典的祭品都準備好了嗎?孩子們的新衣都換上了嗎?”“沒準備好還不快去!”一聲呵令,眾人只得散開。而這邊的小小鬧劇,既沒有影響到明窈,也沒有傳到南邊去。明窈這兩天一直跟在莫拉阿嬤身邊,學著操持冬祭事務,她甚至有幸見到了傳說中傳承了百年的經(jīng)文,密密麻麻的符號看得眼暈。莫拉阿嬤笑她,隨后又有些惋惜:“很久很久以前,草原上也是有文字的,只一點點失傳,到如今再也尋不回了。”明窈斂目,摩挲著紙上已經(jīng)漸漸模糊的符號,嘴唇微啟,卻沒能說出什么。而另一邊,寧湘他們正商量著冬日該怎么過。現(xiàn)在的天氣已經(jīng)很冷了,聽說草原的冬天更是冷得刺骨,倒是若再靠人接濟,先不說別人會不會覺得厭煩,恐他們也沒辦法在嚴冬熬過去。幾個繡工頗好的姑娘說:“我們可以打絡子,要是能借些羊毛,就能打絡子了。”此法不失為一條出路,但怎么借到羊毛,還要另做謀劃。當初寧湘信誓旦旦,他們皆有一技之長,誰知這草原上荒涼窮破,會種地的沒有地,會念書的沒人要學,會煮菜的缺少食材,會織布的沒有棉麻。長處不得彰顯,反劣處露得越多。有人甚至懷疑:“我們真的該來草原嗎?”寧湘目光一凜:“慎言!”“這才半月便堅持不下去了,你們怎不想想,當初公主千里迢迢來和親,境況說不定還不如我們,我們有公主照顧,公主又能依靠誰?如今不也受人愛戴。”說了喪氣話的人羞愧地低下頭。眾人愁了許多天了,難得坐到一起,卻也沒商量出個能立竿見影的法子。正巧念桃來通知他們,明日冬祭也可參加,屆時會有炙烤羔羊,還有各種干酪肉干。一群人只是聽著,就控制不住地分泌起口水。十月初四,冬祭正式開始。天未亮時,明窈就被叫起來了,床邊放了一套新衣,仍是最常見的藍白配色,但邊角處都繡了白色符號,上衫和褲裙下擺掛滿了銀鈴當。足下是一雙小白羊皮靴,靴筒上添了紅藍配色的圖案。到了束發(fā)時,卻是莫拉阿嬤過來了,那雙布滿褶皺黑斑的手顫巍巍地從她頭頂撫過,為她編辮簪發(fā),最后戴上一頂藍白小帽,帽頂立著一團毛茸茸的絨球。整套衣飾下來,不比大婚那日差。明窈收拾完,才發(fā)現(xiàn)狄霄也換了衣裳,馬面裙狼皮靴,臉上還用紅色顏料畫了圖案,大臂上纏了一圈狼牙。
他的頭發(fā)全部散在背后,只有額前的散發(fā)被固定到后面,用一支木棍固定住。明窈只是不能理解:“你……不冷嗎?”狄霄上半身是全|裸著的,胸前腰腹的位置有用草汁涂抹過的痕跡,但那不過裝飾,沒有一點御寒作用。聽她問話,狄霄纏腰帶的動作一頓,沉默半晌,忍不住笑出來,他招手示意明窈過來。“干嘛”“給我束腰帶。”狄霄說。“哦。”明窈沒多想,聽話地湊過去,可手指才碰上那半掌寬的束帶,突然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