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結痂時,再猛烈地往傷口處來一刀。
執刀人永遠清楚地知道每一個傷口的來源以及下刀時的深淺。
他能把握住每一次傷害的分寸,不會讓你死,但是會日夜折磨你,一邊恨他想要擺脫他,卻又被曾經的溫情,血緣的聯系所束縛。
“吃吧,不吃就浪費了。”晏樺從鱸魚肚子里夾了一塊沒有刺的魚肉送到江野碗里,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橋哥,你晚上守夜嗎?”江野咬了一口魚肉問道。
“不。”晏樺沒有這個習慣。
三十守夜,就要清醒地迎來新年的第一天,晏樺很討厭這一天。
“那你幾點睡啊?”江野追問道。
“你問這個干嘛?你想看春晚就看啊,又沒人催你睡。”或許是同病相憐,也或許是江野太乖了,總之晏樺對他的態度軟化了許多,不像半年前那般冷漠無情。
“我就隨便問問。”江野扒拉了幾口飯道。
晏樺望著窗外,已經開始有人放煙花了,漆黑的夜幕中乍然升起一朵白光,而后是五顏六色的煙花一朵接一朵,炫彩矚目。
絢麗綻放,倏地落寞。
他們今年的煙花爆竹還是擺攤剩下來的,南江這邊有零點放鞭炮的習俗。
“我把鞭炮放了就睡了。”
江野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證一樣,突然情緒高昂了許多。
“我想跟你一起去放鞭炮可以嗎?橋哥。”
“隨你。”晏樺毫不在意道。
春晚放著零點前的最后一首歌曲《春天的鐘》,還有五分鐘便是千禧年,晏樺搬著花盒鞭炮,對著強撐著精神的江野道:“還要下去放鞭炮嗎?”
鬧著要放鞭炮的也是他,現在困得打瞌睡的也是他。
不過晏樺的一句話像是鬧鐘,叫醒了江野,整個人就像是沖天的炮竹精神百倍。
“要!”要放鞭炮。
江野生怕晏樺把自己忘了。
畢竟還是小孩子,尤其是小男孩,對放鞭炮這種活動總是格外感興趣。
“橋哥,你先下去,我馬上就來。”江野突然說道,“我想上廁所。”
“咦。”
“那你快點,等會零點到了放完鞭炮,你看不到我可不負責。”
江野保證道:“我馬上就來。”
晏樺一個人抱著花盒下了樓,正巧遇到了住在同一家屬院的峰子。
“怎么就你一個,江野呢?”峰子身旁的鞭炮種類多,什么二踢腳,飛天炮,煙花爆竹。不愧是賣炮的。
“他在上面等會下來,煙花給我一個。”晏樺毫不客氣地從峰子手里拿走一整排細長的煙花。
“晏哥我跟你講,這煙花可好看了。”
“有多好看?”晏樺找著煙花的引線問道。
峰子笑道:“跟我旁邊的煙花不能比,跟別人家的煙花比沒問題。”
因為樺與花讀音有些相似,又因為晏樺長得好看,上學時背地里總有人叫他小花,煙花。
晏樺今天穿了件黑色短款棉衣,里面是一件駝色的高領毛衣。額前的發絲因為有些長被他順手捋到了腦后,露出完整的額頭。
就這么普普通通的裝扮,硬是靠這張臉,這個身段撐起來了。他又瘦又高,腿比命長,臉比花絕,套個麻袋都好看。
每次去峰子家餐館,那店里小姑娘的眼睛總往他身上瞥。
峰子越看越嫉妒,媽的,這人怎么長的,真他爹的牛逼。
不過說實話,從小他晏哥就是整個家屬院長得最俊的小孩,尤其是小學那段時間,學習好,有禮貌,懂事,愛做家務,長得帥,幾乎是人人夸贊。
而當時小學的峰子作為對照組,長得又黑又矮,學習還差,愛頂嘴,每天都要飽受“別人家孩子”的摧殘。峰子甚至想等那天把晏樺拖到巷子里揍一頓,直到后來被他晏哥的人格魅力以及武力值所征服,甘當小弟。
畢竟遇到事,晏樺是真上,峰子心服口服。要不是晏樺幫他打架,自己肯定要被火柴棒那群人揍了。
峰子往樓上看了看,見江野還沒下來,鬼鬼祟祟道:“晏哥,你不會真要養著江野吧。”
“你這大好年華,就要給人當爹了。以后找媳婦都不好找。”
峰子為了晏樺的終身大事操碎了心。
晏樺用胳膊肘捅了捅峰子,“別瞎說,我不可能養他。等過完年,他愛去哪就去哪。”
峰子聞言這才放心,剛想說點啥,就聽到了江野稚嫩的聲音。
“橋哥,你在哪啊?”
“我在這,過來吧。”晏樺晃了晃手里的手電筒,給江野照亮了走向他的路。
“時間不早了,都快敲鐘了。”峰子拿出小靈通看了看時間催促道。
看江野走近后,晏樺把從峰子那搶來的一排煙花遞過去,“煙花,會放嗎?”
“不會,等橋哥一起。”江野將煙花抱在懷里乖巧地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