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董婆婆死后的第三天上午,我們就接到通知,下午三點要召開集體大會,除去已經外出的,所有人都必須參加。
四靈教高層十分重視這個會議。
到了二點半,就有人敲著不銹鋼面盆,發出刺耳的咣咣聲,到每個樓層喊人。
我和唐玄鳴等人準時到了會場。里面已經有不少人了,我們混在人群中,找了個靠后的位置。
三點到了,但鄭宏穎遲遲未來,大會主持者也只是讓我們繼續等待。
這也算是國內特色了,上面說三點半開會,下面傳話的總會把時間往前挪,生怕領導來了,下面人沒到齊,讓人難堪,結果一級級傳下去,時間越提越早,下面的人浪費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我們正無聊著,突然,人群中有人提議道:“我們來唱個歌吧。”
我還在心里嘀咕,這有什么好唱的,真唱了不就和精神病一樣了嗎?
結果還真有人贊同,眾人唱起了一首四靈教改編的贊歌。
最后審判,使我敬畏;我罪深重,迷途忘歸;
四靈仁慈,如此恩典;何等甘甜,使我心安;
前我茫茫,即蒙恩惠……
“唱這種改編的歌不會出問題嗎,難道沒有人抗議?”我問道。
唐玄鳴向我解釋道:“沒有,鄭宏穎說原來世界上的宗教都沒有錯,神是萬能的,不過在傳播和理解的過程中,各個文明做出了自己的闡釋。他現在不過是取各個宗教精華的部分來侍奉神靈。有這個借口,他就可以堂而皇之拿這些東西用了。”
“不過會有這么多人跟著唱,還是出乎我的意料。”蒙和平不由得說道,“看來找隊友這種事情真要小心。”
“噓,小心一點,鄭宏穎來了。”唐玄鳴提醒我們。
鄭宏穎就在歌聲中步入了會場。看起來,他對教徒自發唱歌的事情很滿意。
“我很高興,大家都沒有被近來的災難所打倒。這是一件好事。”鄭宏穎做了簡短的開場白,“我常對你們說,今天我們已經到了谷底,之后的每一天都有進步。但不得不承認,我失信了,因為已經有很多個‘今天’都讓我們以為是谷底了,就像前天。”
鄭宏穎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談起了董婆婆的死。他的話很多,時而談到董婆婆的生平事跡,時而談及教義,對教徒展開洗腦。兩個小時的大會最緊要的只有幾段話。
鄭宏穎說,生命是神創造的,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命運,不能因為遇到困難或者磨難就絕望,絕望是對神失去信心和希望,經不起考驗就絕望,是不相信神,是罪。末日之時,所有人本都該被送去審判,是四靈庇佑了幸存者。他們的生命歸入四靈的名下,活著也不再是自己活著,是和四靈、和為此而死的祭品兄弟一起活著,要相信活著就能遇到生命中的美好,我們不能因為一時的憤懣而不珍惜生命。我們的生存就是我們的選擇,神寬宏大量,體恤了我們的軟弱,我們又為何要首鼠兩端,既損害了自己,又惹他人生厭。教義上沒有說教徒能用自殺的方式殉道。
“能相信他的鬼話嗎?”蒙和平說道,“這和他一直以來害人的做法不符啊。”
“不能。四靈教出了事,他在安撫人心罷了。”我說道。
唐玄鳴說道:“曉楠說得對。說白了很簡單,鄭宏穎就是讓大家放心,董婆婆自殺只是孤例。他雖然以人為祭品,但絕對不會濫殺無辜,人啊,總是短視的。”
據說,猴腦是道難得的美食,四川多猴,川中巨富會飼養猴子,用猴腦待客。猴子作為次靈,在諸多生靈中最似人,它們在牢籠之中,漸漸明白自己的結局。每當廚子抓猴,猴群總會推出一只猴子,剩下的猴子逃過一劫,繼續在籠中玩鬧。這和四靈教內的情況微妙地相似,如果有一天,廚子不只抓一只猴子,而是要把所有猴子都趕盡殺絕,那么猴子們也只能拼死一搏。
“教徒覺得四靈教不像某些邪教那樣逼人去死或者騙人去死,教徒大概率能活下去,就不會多生事端。這樣一來,四靈教就不會遭到破壞,鄭宏穎又能收割教徒的好感,讓他有更多時間來洗腦教徒。”唐玄鳴說道。
除了我們這些人私下的猜測和抨擊,大會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平安結束,鄭宏穎依舊在臺上光芒萬丈,儼然一副救世主的模樣。
邊上的人聽到我們對鄭宏穎的攻擊,可能覺得不過是無知的野狗朝著太陽狂吠,無論野狗如何叫喚,都影響不了太陽的萬丈光芒。
歸根結底,我們還是處于弱勢。
散會后,教徒們三三兩兩地離去。
蒙和平和唐玄鳴有事先走了,留下我和莊曉蝶混在人群中。
當我想要離去時,莊曉蝶突然叫住了我。
“你就想這樣一直不和我說話嗎?”
“我和你說過話。”
在討論案情時,我和莊曉蝶說過話。
“你應該明白我說的不是那個。”她看起來有些生氣了。
我懦弱地保持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