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總有到來的一天。
當然,比起陛下賞下的許多金銀,時歸更在意的,則是她幾次出門時,從路人口中聽到的議論。
有人說:“那司禮監的掌印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都說太監貪財,我向來只聽說過哪個太監又收了多少銀子,卻還是頭一次見到,將自家的財產用作救助災民的。”
還有人說:“雖然告示上說,散盡家產給災民準備糧食的是掌印的女兒,可若沒有掌印的應允,這豈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兒所能決定的……還是掌印|心善啊。”
“那可不,你們莫不是忘了,前些年朝廷出現了貪污大案,便是掌印督辦的,不光肅清了腐敗官員,還替清高無辜者洗清了冤屈,像那翰林的高大人,不就是掌印救下的。”
最終,百姓一致認為:“不管是掌印的決定,還是掌印女兒的決定,這好事總是他們父女倆做的,能養出這般心善的孩子的人,又能是什么壞的?”
時歸完全沒有功勞被侵占的不悅,一邊聽著,一邊認可地點著頭,有時興致來了,還會探頭應和一句:“對對,掌印可就是個低調的善心人呀!”
等眾人回頭再看時,她則一溜煙跑進了人群里。
一連數日,時歸都熱衷于在大街小巷走動,去聽那些對阿爹的贊美。
第99章 一合一
正值晌午,七月的天格外灼人,火辣辣的日頭高懸在頭頂,烘烤得地面都冒著絲絲白煙。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要炎熱,這才入暑幾天,就出現了好幾起百姓被熱暈在田里的意外,幾個北方郡縣都隱有大旱之勢,早早給朝廷上了折子,請求早日開閘放水。
若只是天災,大周也不是第一次應對的,多多少少還算有些經驗,提早預防,加上多多關注,總能將損失降至最低。
偏偏就在今年年初,北疆戰亂乍起。
這般天災人禍都趕在了一起,國庫再是富裕,也很難同時滿足雙方的需求,更別說國庫中的余銀,遠達不到富裕的程度,若是給了發旱郡縣,那北疆怕難以抵擋住狄子的入侵。
可若是將國庫全充作軍餉,且不說那些正飽受天災的百姓適何感想,就是西疆南疆等地的駐軍,也無法坦然接受。
那關外的蠻狄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集結了數萬兵馬,不要命一般一次次向北疆關口發起攻擊,前前后后已起了不下百次戰役。
北疆的軍官對抗擊蠻狄頗有經驗,這么多次正面交鋒下來,少有敗績。
朝廷收到無數戰報,看在邊軍多有勝利的份上,對接連送過去的軍餉糧草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心里祈禱戰爭早早結束。
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邊關戰爭持續四月之后,兩方局勢驟然逆轉,蠻狄一改先前戰術,集結全部兵力,向北門關發起進攻,短短半個月之內,就連下五座城池。
據北疆的情報,蠻狄破城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死在鐵騎下的百姓數不勝數。
而這些城池中儲存有大量糧草,隨著城池失守,蠻狄的闖入不僅對當地百姓造成莫大傷害,城中存有的糧草更是補足了他們的戰后供給,直使得蠻狄戰力大增。
這般情況下,當北疆將領再次請求提供糧草時,朝中難免出現反對的聲音。
又逢夏日天旱,北疆的將士重要,難道其他百姓就不重要了嗎?
當然也有人堅定認為,這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想辦法擊退北狄,不然等北疆全面失守,只怕關內將迎來滅頂之災。
朝上兩派人馬各有說辭,立場雖不同,但人人都說得在理,便是皇帝也無法指摘任何一方的錯處,更難以下定決心。
哪怕到后面,時序以時歸的名義捐出數十萬兩白銀,可這筆錢砸出去了,不過掀起極輕微的水花,很快又歸于平靜。
他可以幫朝廷解決一時之急,總不能一直捐錢捐糧,以一己之力養著整個北疆的軍隊和千千萬的百姓。
且不說這會不會遭到皇室的忌憚和暗害,就算他真能不顧一切,以當下時家的財力,支撐月尚有可能,再長久了,就算吸干他的骨髓,也沒法再多挖出來一點。
以一人供養天下人,實是天方夜譚。
在第一次捐銀后,無論朝堂上吵得多厲害,時序再沒有出過聲,不管是公堂上還是私底下,也不管是誰問,他都緘默不語。
提供一二意見可以。
掏錢?門都沒有!
為解北狄之患,皇帝連下十二道調令,命附近的駐軍前往支援。
卻不想,支援的士兵沒有抵達,隱藏在城中的叛徒先有了動作。
北門關一戰,數萬士兵不及迎敵,先看見了被向兩邊打開的城門,下一刻,北狄蠻人蜂擁而至,箭雨齊下。
誰也不曾料到,這等生死關頭,作為最后一道關口的城門,反成了最容易突破的地方,大周將士死傷近萬,更有無數將領被截殺在軍帳之中,至死才知——
原來那導致了數月敗仗,又下令大開城門的人,正是北疆戍邊大將段之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