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嗚咽著:“舅舅要賣我……他找陳媽媽,嫌錢少……我不、我不去花樓,我不要——”
“阿爹救我,爹爹救救我……囡囡會聽話的,救救我吧……”
覆在她肩上的手倏爾收力,又在瞬息后倏爾放開。
時序小心觀察著她的神情,見沒有將她弄痛,這才悄悄松了口氣,但隨之而來的就是滔天怒意:“你說楊元興要將你賣去花樓?”
很顯然,時歸是回答不了他的問題的。
她仍是絮絮念著,前言不搭后語,連著最先夢境里的遭遇也吐露出來。
“娘親每天都好累,他們都欺負娘親,娘親說等阿爹回來就好了,可阿爹怎么一直一直都不回來呀,囡囡最討厭阿爹了……我好想娘親,嗚——”
“舅舅壞,舅舅總罵娘親,還罵阿爹,囡囡不是沒爹管的孩子……”
“我不要銀子,也不要阿爹了,我只想要娘親,娘親什么時候回來……”
“娘親救我,阿爹救我——”
在她頭頂,時序面上一片空白,動作僵硬地低下頭來,在看見時歸那與記憶中妻子一模一樣的唇形后,心頭狠狠一震,眼角驀然滑下一滴淚。
最后時歸是生生哭暈過去的。
她便是失去了意識也不忘死死抱住時序的手臂,雙眼哭得又紅又腫,不時抽噎兩聲。
半個時辰后,宮里最擅童子科的兩位御醫結伴而來。
此時時序已收拾好了情緒,單從面容上看,他除了眼尾有些發紅,并看不出其他異樣。
在宮里當差的,最清楚什么時候該說什么時候不該說,哪怕是掌印府上冒出一個女童來,他們也沒有多問一句,只管屏息斂目,本本分分地看診開藥。
片刻,兩人從床邊退開。
時序問:“兩位大人,這孩子是怎么了?”
其中年長些的回答道:“稟掌印,這位姑娘應是夢中驚悸引起的虛熱,臣已開了安神方,配以清火藥,最多一個時辰就能退熱。”
“只臣發現這位姑娘身有疾疴,營養不良,日后需精心養護,方有可能補足之前不足。”
時序一顆心才放下不久,又被后半句高高提了起來。
只他轉念想到時歸迷糊中說的話,想到她這些年的生活,身子不好也不足為奇了。
兩位御醫下去煎藥,待湯藥送來,時序接過了喂藥的工作,中途多有磕絆,但好歹是把藥全部喂下去了,最后又在御醫的建議下,用指尖蘸了一點槐花蜜,輕輕抹在時歸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