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我想選你紀寒從來不知道不愛自己的白露是怎么樣的——早在他坐在鋼琴前向她漫不經心地投去一瞥前,這個呆瓜就無藥可救地愛上了他。可命運就是這樣陰差陽錯。她不記得他了。紀寒靠在墻邊,看著被孟道生逗笑的她。這半個月,她的精神逐漸好轉,但遭了這么一次大罪,還是消瘦了些。因為洗過胃,他們一開始只能給白露喂流食,前幾天已經能吃些黎朔叫人準備的營養餐了,孟道生也開始給她喝中藥,有時候他們會也陪她去醫院里走走。被這么細心照顧著,白露臉上血色也回來一點。只是她的記憶變得很奇怪。她什么事都不記得,雖然認識字、會說話,但絕大多數詞她都覺得熟悉而陌生,沒有太具體的概念,小部分那些詞也只剩下一些片面的印象。比方說她模糊記得蘋果是一種能吃的東西,但是完全不知道它長什么樣子——這意味著她需要重新認識一遍這個世界。她學習了一些概念后,有時候會問“為什么爸爸媽媽沒有來”“我失憶之前是做什么的”“我什么時候能想起以前的事”,他們顧及到她還受不了刺激,只有第二個問題說了實話。后來她又問了一些他們的事情,但她關注的角度不同,像個天真無邪的孩童般,好奇的不是年齡和職業之類的,想知道的都是“黎朔的兩粒牙齒為什么是尖尖的”“孟道生為什么是長頭發”“紀寒為什么總是不笑”“林晝叫她姐姐是不是因為他是她的弟弟”和“宋景行手上為什么和她纏著一樣的布卻不能躺在病床上”之類的。他們有些好笑,但越解釋她越困惑,大多數時候以她陷入思考后的沉默作為話題的結尾。吸取了教訓后,他們和白露的相處都保持在“朋友”的程度,誰都沒有親密的行為、對她說表達好感的話。幾人也擔心那樣對白露會讓她認為“誰都可以對她這樣做”——這種認知會造成的后果也太可怕了。“露露,你馬上可以出院了。”宋景行坐在她旁邊,“目前你一個人生活可能不是很方便,出院后你想和誰一起生活?”她也知道自己目前無法獨自生活,因此只是思考了下,問到:“我為什么不可以和你們一起住?六個人一起,不可以嗎?”他們都被她說得一愣。“我們幾個人并不住在一起。”黎朔斟酌了下,“你想那樣嗎?”紀寒聽到最后一句都覺得黎朔瘋了,開口制止:“只有關系很親密的人才可以住在一起。如果住在一起的是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異性,他們往往是戀人關系。”“唔。”她低頭想了片刻,“那為什么你們讓我選一個人一起生活?我和你們都是關系很親密的戀人嗎?”“不是,但你想的話,可以是。”這次回答的是孟道生,“說得更直白一點的話,我們都喜歡你,想和你成為戀人。但是我們希望你選一個人一起生活,本質是因為你現在失憶了,還無法獨自在社會上生存。不代表你一定要和你選擇的那個人成為戀人。”她天真且好奇地問:“那為什么我不可以和你們五個人都成為戀人?”“因為戀人只能是一對一的關系呀,你愛上一個人,眼里就很難容下第二個人了。”林晝說,“而且你只有一個,時間、精力都是有限的,對不對?你要怎么同時做五個人的戀人呢。”“你可能很難理解,因為你還不懂什么叫愛和喜歡。”宋景行對她輕輕笑了笑。“像你們晚上來這里一樣,輪流做戀人?不可以嗎?”她苦惱地說,“為什么只能愛一個人我還不是太明白。”“因為會難過。”站在最遠處的紀寒突然開口。“看見你對別人好,看見你因為別人笑,愛你的人會覺得難過。如果你也愛他,就不會想讓他難過。”她抬起眼和紀寒對視著。紀寒看著她那雙一直那么純潔無瑕的黑色眼瞳,覺得自己難以呼吸。以往那雙眼眸,映出他身影的時候就會彎起,盛著的快樂和愛意也被蕩得明晃晃的,像是細碎的陽光,連紀寒這種冷血動物都會覺得自己變得柔和、溫暖。紀寒側過臉,率先移開了視線。他得到她的愛得到得太容易了,被她堅定地選擇著,從來都有恃無恐。可能這就是老天給他的懲罰吧,以往紀寒真的從來都沒有覺得會有白露不愛自己的那一天。可是現在,白露的的確確不愛他了,他對她來說再也不特別。他不再是她心里永遠的第一,只是和別人平行的選項。白露低下頭,又陷入了沉思。“你可以慢慢考慮。”宋景行說,“在你做出決定之前,我們幾個還是會像現在一樣陪著你。”她微微搖了搖頭:“我想好了。”紀寒其實知道她不會選自己。宋景行細致體貼;孟道生總能逗她開心;林晝溫溫柔柔的,和她最親近;連在她那百依百順的黎朔也被她特別關照了好幾次,叫他對她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紀寒這陣子一直很沉默,他性格是真的冷淡,不容易主動和人親近,以前是白露總是熱乎乎地主動貼過來,他才被捂化了的病房里安靜了幾秒。紀寒若有所覺地抬起頭后,準確地越過其他人投來的那些或詫異、或不滿、或失落的目光里,對上了那雙烏黑的眸子。“我想選你。”白露看著紀寒,說。良久后,他才找回自己顫抖的聲音。“好。”這一次,她還是選你。紐約的六月很熱,紀寒給她打著遮陽傘,小心地將人護進車后座。紀寒坐到她身邊,下意識想去摟她腰的手停滯了一下,有些僵硬地收了回去:“累嗎。”“有一些。”坐了太久飛機,即使是頭等艙,白露還是有些精神不太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