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時,曾替父皇多次往返天祀院。
那一夜,帝王未宿在客房。
將軍的家族忠心耿耿,為朝廷效忠多年,軍功無數(shù),縱使帝王絕非心軟之人,但欲加罪于他,也需思量再叁,不可傷了忠臣之心。將軍輾轉(zhuǎn),心知帝王已勘破自己對司祭的愛慕之情,令自己陪同上山、在他們相會時守在門前,便是警醒。
秋風(fēng)又叁載,身上添許多舊疤新傷。雖官加一品,但駐守陣地叁年未被召回京中述職的將軍再未見過那位司祭。
——直到京中傳來消息?;实垴{崩。
將軍驚駭,立刻策馬前往天祀院。再見司祭,祂頭發(fā)幾乎全白,從不衰老的軀體卻消瘦不少。
司祭知他來意:“我只可預(yù)見天災(zāi),此乃人禍非我力所能及,抱歉?!?
次日,將軍離開前,司祭同他說:“將軍,我有一事相托。”
“司祭言重,在下自當(dāng)竭力?!?
彼時將軍未曾想到,她窺見了怎么樣的未來。
再往后,回到邊關(guān)的將軍接到家族從京城那邊傳來的急信。信中道:皇帝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異常執(zhí)著于永葆青春,這些年一直在服用一種丹藥。奇丹妙藥,一顆千金不換,自然無法找人試藥。家族說,縝密的皇帝終是有一疏,讓那流竄民間多年的密教得了手,服下了被替換的毒藥。
但沒有人見到皇帝的尸骨。
將軍將信燒毀。
他曾在司祭交予的錦盒里聽到丹藥晃動的聲音。當(dāng)他問起皇帝時,司祭也曾說“他是這百年最好的人皇”。他不清楚這兩人的過往。他一生盡職盡責(zé),從未有逾矩之心,但此刻,他忍不住想:鎮(zhèn)北軍皆聽他號令,若是他能做皇帝——
妄想被一個云游至此的瘋道人打破。將軍心有所感,令親兵放開那道人后,那道人在只有他們二人的帳中化作八尾赤狐,說:“篡位者在密謀焚山?!?
可他們終究沒有救下祂。狐貍被祂擋在山外,這時它才知道先前它能進入只是因為被祂“允許”。它只能轉(zhuǎn)而攻擊密教的教主,試圖為能上山的將軍爭取時間。
火光在盔甲下跳動,上了山的將軍牽起司祭的手:“司祭,同我一道離開!”
“我走不了?!彼炯烂嫔n白,語氣平靜,“將軍,請你完成我們的約定?!?
煙熏得他眼睛很痛,樹木被燒得劈啪作響,將軍久久地看著祂,說:“如大人所愿?!?
他帶走了平日里跟在祂身邊那兩個少年。他們安睡著,絲毫沒有反抗,似是被祂下了什么禁錮。將軍走出十幾里,回望那座被大軍包圍的火中之山,久久佇立。他見那傷痕累累的赤狐身形漲大到數(shù)倍后發(fā)出一聲哀切的嚎叫,其中蘊含的法力令凡人之軀的他一陣眩暈,暈厥了過去。
再醒來時,山下的大軍已經(jīng)撤退,那兩個少年也不知所蹤,只余那座燒得光禿禿、黑漆漆的山,柱在暮色里。
“他們竟這樣對你?!睜T火在大殿跳動,國師看著指尖纏繞的那叁魂一魄,“吾那時就說你不該再管。你同情世人,世人將你當(dāng)做災(zāi)禍?!?
司祭當(dāng)時已是強弩之末,存世百年的妖人教主用無根火燒去祂肉身后,祂叁魂七魄即將散去。彼時,尚是八尾赤狐的國師散去叁尾,才留住了祂的叁魂,重傷了教主。狐貍亦受巨創(chuàng),于山林沉睡數(shù)年,再聽聞人間消息時,天下已經(jīng)大變。
教主已尋得祂散逸的兩魄,將一魄煉作皇座冠冕上的旒護佑自己不老不死,將另一魄煉作玉牌法器,改天下氣運。狐貍大怒,縱使只剩五尾,有司祭叁魂的它也不懼教主。誰料彼時跟在司祭身邊的一黑一白兩個少年阻止了欲殺教主報仇的狐貍:“不可。我們已然試過。祂留在我們身上的那二魄說,這正是祂的愿望?!?
“如果那煉作法器的一魄徹底散去,祂將永不得復(fù)活!”狐貍憤怒大吼,“半神又怎么樣,用一魄也只能護佑天下一百年!”
“狐妖,你我大可不必兩敗俱傷。你以祂魂擊祂之魄,實乃相煎之舉。不但祂魂魄皆會受創(chuàng),天下必定遭受反噬,迎來大亂。祂叁魂七魄見了,只怕都不得安息?!币呀?jīng)成為新帝的教主說,“百年之后,法器上祂這一魄徹底消散前,我將這一魄還予你,你們依舊可以替祂重塑肉身,只是祂記憶將有所殘缺。你我不必爭得兩敗俱傷?!?
為了延緩祂被煉成法器的那一魄消散的速度,狐貍化作國師,替教主勘算天命。新朝建立的這百年,狐貍上至九霄,下至碧落,卻只尋到祂一魂。他攜那一魄回到人界,未想那眾生竟也真被教主誆騙,都道如今的帝皇乃天命之人,他替眾生斬去奪國家氣運以助自己長生的天祀院司祭之后,國內(nèi)便風(fēng)調(diào)雨順,再無疫病。
“你看,這就是你護著的眾生,你為他們落得身死魂消,值嗎?”國師冷笑,俊美的面容隱藏在黑暗里,對指間十分之四的祂說,“那篡位的瘋子既已準(zhǔn)備借眾人的崇拜之心登神,必不會再將你那二魄還予吾他折磨你、欺騙吾這么久吾定要他償命?!?
以魂擊魄不可,陰陽相悖,祂魂魄必定受損。
但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