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克羅伊斯國王商量……殿下的婚事……”
福柏住了口,細細觀察著你的神情,見你毫無反應地專注著手上的針線,便繼續說了下去。
“克羅伊斯今早到京了,小姐。他的財富真是名不虛傳!帶的人雖然不多,但我跟了殿下這么多年,從沒見過那么耀眼的陣仗。連他的雇傭兵都穿金鎧甲!”
你紉上一根銀絲線,仍舊沒看福柏。“能和殿下聯姻,是呂底亞之幸。”
福柏望著你手中穿梭不停的針線,忽然向你身邊挪了挪,幾乎是緊挨著你坐下。
“小姐,你就真的不在乎嗎?”
她語氣帶著難以掩飾的懊惱和憤怒。你不禁抬頭瞟了她一眼。福柏垂下了眼,不敢再看你。
你淡淡笑了笑,繼續手上的活兒,“這是兩國之間的聯姻,不是咱們該置喙的。”
福柏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聲音幽幽的,不似平時的歡快。
“殿下可不太高興,據說和陛下鬧得很僵……有個騎士的護衛說,陛下很快就會撤掉殿下總理內閣的職權。”
你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
“以訛傳訛吧,這種傳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陛下心里該清楚,內閣需要殿下,朝廷和國家也是。”
福柏見你不信,語氣焦急起來,聲音也高了幾分。
“可是小姐,今早有道上諭,陛下將西比爾娘娘冊封為皇后了!冊禮就在下周,要趕在——誒呀!小姐!”
指頭上劇烈的刺痛讓你回過神兒來。但為時已晚,鮮血已經流淌到了鎖子甲白色的內襯上,斑斑點點,像設拉子的原野上,一朵朵盛開的罌粟。
“小姐,這下怎么辦?這……這正好在肩甲和臂甲之間,很難洗凈的呀!”
福柏手忙腳亂地替你包扎傷口,你將鎖子甲放在一旁,細細思索福柏剛才的話。為小兒子選擇亞述、冊封他生母為皇后……皇帝這是在扶植達里奧斯的勢力,讓他有資本和長子政斗。呂底亞雖富饒,但克羅伊斯貪圖享樂,荒淫無度。與亞述相比,呂底亞的版圖和軍力簡直不堪一擊。
岡比契埃統治帝國四十余年,早年勵精圖治,甚至可以稱得上英明睿斷,晚年卻奢靡成性,非但多疑暴虐,動輒杖斃宮人,更兼善弄權術,讓朝臣貴族無不自危而諾諾不敢言。如今為了鞏固自己的權位,竟不惜讓二子相斗,允許兇悍的亞述成為外戚。而達里奧斯沉迷聲色犬馬,不問朝政,極易大權旁落。皇帝此舉,無外乎引狼入室。
但皇帝不是愚蠢的昏君,他能甘愿如此冒險,無疑是已把長子當成了皇位最大的威脅。
你下意識握緊了拳,指尖的疼痛讓你微微戰栗,又有鮮紅的血從紗布里沁出。你不顧福柏的反對,抽回手,站起身。
“福柏,你剛剛說,阿曼的戲團還在城南的營地?”
“是的,小姐。他們本來要在夏末走的,不知為何,又不走了,好像要留到冬——”
你沉默了一會兒,打斷了福柏的喋喋不休。
“你不必跟著,我去趟書房。”
皇都的盛夏已過,天氣漸涼,日光也越來越短。當皇長子回到寢殿,太陽已經落盡,夜幕下的地平線上只剩一層薄薄的紅霧,半輪昏黃的月搖搖欲墜,斜掛在已經開始凋零的梔子花枝頭。
他一進屋就牽起你的手,細細檢查你被紗布纏粗了幾圈的手指,然后輕輕在你的指節旁印了個吻。
“還疼嗎,我的珍珠?”
他看著有些疲倦,眉宇雖一如既往的俊朗,但卻縈蓄著淡淡的哀傷,好像秋日的湖水,明明清澈澄凈,卻深得好似沒有盡頭。你想起今早封后的上諭,不忍再去看那雙湖水般的眸,竭力抑制住那件事之后心里揮之不去的恐懼,伸手環住了塞盧斯勁瘦的腰身。
你從沒主動抱過他。塞盧斯一怔,幾乎完全不敢挪動,就像害怕驚走睡在肩頭的雛鶯一樣。過了幾秒,方才緩緩抬臂環住你,大掌輕輕揉撫你纖弱的肩膀,垂首深吸你發間的幽香。
“謝謝你,我的小鳥。”
他的聲音很輕,壓抑著哽咽。你覺得心口像是忽然被人緊緊攥住,有些喘不過氣。你仰起臉,一手覆上他的面頰。
“元后娘娘會為你驕傲的。”
你話音未落,就發現有兩滴清淚從秋池中漫溢而出,順著俊瘦的臉頰滑落。
即便塞盧斯低頭躬身,你和他的身高也差了一大截。于是,你只好踮起腳尖,蜻蜓點水似的在他的下巴上印下了一兩個吻。你剛落下腳跟,想看看他的神情,可還沒等站穩,就感到一只手有力地托住了你的腰,水般輕柔的吻小心翼翼落在了你的唇上。
你不由自主地顫栗,那日的可怕回憶在意識邊緣的陰影中徘徊。但塞盧斯溫厚的掌心與身上寧人的麝香氣像一道光一樣照入你的心坎,讓那些可怕的記憶四散潰逃,無處遁形。你心中升起一種久違的安寧,就好像一套拼圖的每一塊都落在了它應該去的位置一般。你鼓起勇氣,縱使帶著青澀和生疏,仍舊輕柔地撬開他的牙齒,伸出小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