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倍。當達里奧斯牽著細金鏈子走出大殿時,他轉(zhuǎn)頭望向塞盧斯,醉醺醺地揮了揮手。
“說實話,哥哥,幸而你沒競標,否則我要綁你去華茲醫(yī)生那兒了。”
塞盧斯的表情介于厭惡和鄙夷之間。
“達里奧斯,注意你的言辭。”
“不,我是說真的!剛剛我還真以為你犯了失心風,連這種——”,他拽了拽手里的金鏈子,瑪麗珊黛一個踉蹌,跌進他的懷里,“都能讓你……一反常態(tài)。”說罷,哈哈大笑著走出了大殿。
達里奧斯走了,貴族們也一一告辭。你松了口氣。瑪麗珊黛的元夜租到個不錯的價錢,她也免去了從頭牌舞姬淪為只值一個金戒指的普通妓子的悲慘命運,阿曼一高興,興許能免去你今晚的鞭刑。但你心底卻莫名地忐忑不安。你下意識覺得達里奧斯是個殘暴且無常的危險男人。雖然客人在租用時不能造成永久性損傷,但法律對于達里奧斯來說,似乎是具有選擇性的。這一夜,瑪麗珊黛恐怕有的受了。
手上熱乎乎的血仍舊在淌,于是你大起膽子,將傷口舉到面紗后的唇畔吸吮。動作間,你忽然覺得遠處有道目光在注視著你,你不自覺抬起頭,雙眸立刻跌進了一片深邃的海藍里。這次,你敢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雙無與倫比的、藍寶石般的眼睛確實淌滿著柔和的光。他耐心地細細打量著你。那不是捕食者看向獵物的目光,而是溫和且略帶驚奇、贊嘆的目光,好像你是造物主的杰作,而他正在試圖理解,如此完美的造物是如何存在于世的一般。
你忽然感覺夏夜熱得該死,面紗下的臉頰一陣陣發(fā)燙。你挪開眼,死死盯著地板,羊毛毯上的六角鳶尾紋從未顯得如此有趣兒。
幾個戲團管事上前來,牽住你們手腕上的細金鏈,要將你們帶下去。阿曼制止住要帶你走的管事,親自過來牽住你的鎖鏈,狠狠低聲道,算你走運。你很想問問阿曼,他愿不愿意要你這份難得的運氣?
你們在塞盧斯殿下面前停住腳步。你想起剛才的對視,低著頭不敢看他,盯著他長袍下擺好看的弧度,恭恭敬敬行了個禮,低聲道句,殿下。
“啟稟殿下,是她嗎?”
你嚇得一哆嗦。果然,不管王子有多仁善,他都不會原諒一個低等的樂姬盯著他看,更何況,你不是迷人心竅的瑪麗珊黛。
塞盧斯灼熱的目光仍舊盯著你低垂的臉。恍惚間,你覺得一只溫熱寬大、略帶薄繭的手掌牽起了你受傷的那只手,然后一方清涼細膩的埃及棉帕被纏繞在了傷口上。
“我要買下她。”
你忘了大不敬的罪,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發(fā)現(xiàn)阿曼也正不可置信地望著王子。塞盧斯沒有看你們,低頭細細系好帕子,然后小心捂著你的手,沒有松開。你的手被完全包在他掌心里,更顯得嬌小可憐。
他轉(zhuǎn)頭看向阿曼,語氣輕松。
“你開個價。”
阿曼眨著眼睛,張口結(jié)舌,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呃……呃,殿下,尊貴的……塞盧斯殿下……您確定……您確定……不、不先租……租用一次試試?”
賣家開價,買家鐵定要吃虧,然而塞盧斯似乎并不介意,只是急于想買下你。
“我不會叫你吃虧的。你把元夜的租金也算進去,一起開個價。”
阿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頭牌舞姬瑪麗珊黛都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你只是個樂姬,竟然會被塞盧斯殿下看中,而且要立刻買下來。他太過驚訝,結(jié)結(jié)巴巴說不出話來。
塞盧斯上前一步將你擋在身后,仍舊輕而緊地握著你的手,開口時語氣有些不耐,“怎么?有難處?”略一思索,回頭看了你一眼,繼續(xù)道:“如果是因為剛剛斷弦的箜篌,孤會賠給你一架新的。”
阿曼連連搖手,急著回答,卻被一口吐沫嗆到,咳喘許久才說得出話,“不、不……尊貴的殿下,小人怎敢……讓您賠償……只、只是……只是……您看……”
王子眉頭微蹙,“孤不會讓你吃虧的。你開價,多少錢都行。”
阿曼是個商人,當然不會錯過賺錢的好時機,但……
“您看,王子殿下,她是非賣品,只出租,不售賣。”
這次輪到王子的表情不可置信,“這是什么道理?”
阿曼恢復(fù)了鎮(zhèn)定,語氣自信了起來,“您看,殿下,她可是個逃奴,在我們進城的時候,試圖趁亂逃跑。”說罷,肥胖臃腫的身軀轉(zhuǎn)到王子另一面,試圖指出你身上淺紅色的鞭痕。
塞盧斯人高馬大,只消稍微轉(zhuǎn)身,就輕而易舉地擋開阿曼,又把你護在了身后。你聽得出,他語調(diào)里隱忍了怒氣。
“國家并沒有逃奴不可被售賣的法律。”
阿曼陪笑道:“是的,殿下,當、當然……但是,您看,她是領(lǐng)頭的……剩下的十六個,一個都沒有抓回來,損失可大了。”
塞盧斯驚訝地回頭看了看你,不知是否你產(chǎn)生了錯覺,他眉眼里似乎帶著不可置信的笑意。然后他對阿曼提出由自己來補償損失,也由阿曼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