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把他們送到采石場的一個女人面前便自行離開了。
女人是采石場的管事,每日的工作就是監(jiān)督石匠干活。這里的石匠很多,采石是重體力活,也沒有什么技術(shù)含量,在這里采石意味著與立功基本無緣了,所以在這里干活的要么是十惡不赦的罪奴,要么就是戰(zhàn)俘。
頭一次見到這么年輕的女兒家來到這里,女人是驚訝的,她打量著葉流觴等人,知道他們都是罪臣林家的家眷,但其余就不太了解了。她是邊關(guān)的軍戶,世代居住在這里,對京城的官員不甚了解,眼下便只是粗略觀察叁人的體態(tài)——男人年歲大點也就罷了,兩位姑娘十分年輕,臉上的稚氣都沒有褪去,卻被安排在這里采石?
“這里的人都喚我吳姐,是采石場的管事,雖然上頭把你們安排在這里采石,但是姐還是奉勸一句,來這里干活的不是罪奴就是戰(zhàn)俘,你們有心的話盡早尋個別的差事,在這里沒有出頭之日的。”看過叁人的履歷,吳姐看向葉流觴和李安囑咐道。
葉流觴一聽眼神就黯淡下來,確實,采石除了做到死以外沒有任何出路。李安同樣神色凝重,只有林宇冷哼一聲,他還幻想著過幾日就會得到舊友接濟。
“謝謝吳姐教誨。”
“我并沒有教你們什么,忙去罷。”
葉流觴心事沉重,非常壓抑和挫敗,她接過屬于自己的那把錘子像周圍的石匠一般用力的錘擊腳下的石塊,思緒早已飛到遠處。
——要想把柳無依搶過來她必須擺脫奴籍,擺脫奴籍最快的辦法就是立功,而立功需要上戰(zhàn)場不死,但不死的前提是她得學會如何打仗。每一步對現(xiàn)在她來說都像一座山那般難以跨越,而她目前淪落至采石場中,到處都是石頭,似乎她的腦子也只剩石頭了。
她竟然如此無能!好不容易熬到邊關(guān),勝利的喜悅維持不了半天,便跌入了谷底,在這里當如何出頭?柳無依又能等她多久呢?在這片隨時都會爆發(fā)戰(zhàn)爭的地方,叁尺微命一介書生的她靠什么保護柳無依的安全?想著此事她似乎陷入了死胡同,越想越自暴自棄。
“我真是太沒用了!”
下意識揮錘重擊,石頭上的楔子細微嵌入下方,腳下的石頭也隨之爆出一條細微的縫隙。石塊裂開的細微聲響驚醒了自暴自棄的葉流觴,她幡然醒悟過來。怎么回事?才剛到邊關(guān)怎么就自暴自棄了,明明路上才發(fā)誓要守護柳無依的。
信心與勇氣似乎一下子又蜂擁回來,葉流觴一次又一次鼓勵自己,默念只要堅持下去,希望總會出現(xiàn)的,如果退縮了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她不能讓柳無依失望!
叮叮叮的錘擊聲昭示著主人的信念,每一聲都是那么干脆利落,隨著敲擊越來越密集,汗水漸漸浸濕了身上的衣服,額上的汗珠沿著臉頰滴落,但她的雙目卻越來越明亮。
有節(jié)奏的敲擊混在一片雜音中,很快脫穎而出,周圍的人似乎受到了某種感染,開始默契的跟隨葉流觴的節(jié)奏敲擊。
直到最后一下錘擊,石頭發(fā)出響亮的一聲“砰”,頃刻間一分為二。石頭裂開的聲音讓周圍隱約響起了一聲喝彩,李安也在這時扭頭看向葉流觴。
年輕的女郎撐在裂開的石頭上,汗水正源源不斷的沿著俊美的臉龐滴落下來,濡濕了鬢角,又隱沒在衣襟上,化為一片淺淺的深色。
她的袖子高高挽起,兩只白皙的手臂上爆出了漂亮的肌肉線條,沙土為其裹上了一層黃紗,但看起來一點都不臟,反而有種凌亂的美感。李安能感到這個時候的葉流觴身上散發(fā)出的超絕力量,心中某處似乎被狠狠觸動了下,她驚慌的低下頭,盯著自己手中的錘子:她在作甚?為何盯著另一個天元看?
叮叮叮的聲音響徹整個采石場,等到日薄西山,葉流觴氣喘吁吁,整個人像從水里撈出來似的,手腕因一整天敲擊泛著強烈的酸疼,但和頹靡的身體相反,她的目光亮的嚇人。
“收工,大家回去罷。”
“謝謝吳監(jiān)。”
石匠們?nèi)嘀崽鄣谋郯蚪Y(jié)伴離去,葉流觴卻看著地上的石頭若有所思。石頭雖然分割好了,但切面凹凸不平,若想修渠還得重新磨平,這無疑是一件大工程,效率極慢,還得想法子才行,不然即便磨到她手爛都出不了幾塊石頭。
葉流觴和李安的精神都不錯,只是有些疲乏,但林宇已經(jīng)虛弱的更像一只白斬雞了,還得葉流觴和李安一左一右架著回去。直到所有人離開,吳姐才從營帳中走出來,看著叁人離去的方向眼眸深邃。
今天她基本都在盯著這叁人。
白斬雞虛的要死,外強中干,軟綿綿還不如坤澤,可見是個自小錦衣玉食的少爺。另一個看著十來歲的姑娘面容憨厚,性格也老實,該是莊稼人,雖然年歲不大,但力氣和耐力都不錯。剩下的姑娘長相俊美,既有莊稼人吃苦耐勞的精神也有貴族的膽識魄力,心里似乎藏了很多事,她看不透,但那份氣質(zhì)絕非尋常百姓或者家奴能有的。
真是奇怪的叁人組。
葉流觴等人相攜著回到關(guān)西六苑,此時柳無依和秋華還在忙碌。坤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