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葉流觴抱著柳無依醒來。今天天空還是飄著雨幕,但流放邊疆并不會因下雨暫停。
葉流觴昨晚已經在每一件衣服的內側縫上隱蔽的口袋,專門挑有花紋的地方,她把銀票分別藏在這些口袋中,為避免林宇發現又把口袋重新縫好,這些都是她和柳無依的立根之本,不能出差池。
錦盒里裝滿了藥瓶,傷寒藥、風寒藥、頭疼腦熱散,金瘡藥全部放了進去,這些藥還是之前擔心災民太多爆發瘟疫準備的,沒想到現在解了她們的燃眉之急。出門在外少不了頭疼腦熱,手中有藥有銀子也為她們添了底氣。
準備好一切,葉流觴同柳無依說:“走罷。”
柳無依讓秋華抱著孩子,全家籍沒為奴,身為林宇的孩子自然也不能幸免。
小天賜還不滿一周歲就要跟著流放邊疆,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會不會夭折,但流放不是說笑的,成年人都熬不下去,一個未滿周歲的孩子能活一天都賺一天了。
抱著孩子去到前院,院子里已經站滿了人,光是林家的家眷就有五十余人,還有幾位在府中供職許久無親無故不愿離去的老奴和各房的元妓——因元妓的特殊性基本沒法發賣了,元妓也不能生養,連當種馬的能力都沒有,只能前往邊疆當苦力了。
林家人在衣服外面套上囚服,帶上手銬腳銬,以示罪臣身份。柳無依和葉流觴同樣如此,也套上囚服,雙手雙腳皆被銬上。
看著官兵還在清點人數,葉流觴走到了李安母女身旁。李安母女是她在初冬的時候帶回來的,本以為可以給個活命機會,卻不想反而拉她們進了深淵,其實之前有打算把她們送去周小丫那邊的,但李安是元妓,沒法發賣,李母不放心女兒遂留了下來。
對于母女二人的遭遇,葉流觴深感抱歉:“抱歉,原想讓你們到府中尋個生路的,不成想反而引你們到了死路。”
“葉管家莫自責,若非葉管家俺們冬天就死了,是葉管家讓我們多活半年,在林家吃喝不愁也算死而無憾了。”李母還是感激的,這個年代身為平民的她們能活一天就賺一天,若不是葉流觴早就死了八百回了,況且流放也不一定會死,只是去服役。
“對呀,葉管家救了我娘,也救了我,我李安的命就是葉管家的。”李安也說道。
“客氣了,不過從今天開始我就不是管家了,你們也不要叫我葉管家,就隨她們一般叫我葉姑娘罷。今后去到邊疆,有什么事我們大伙也互相有個照應。”
“嗯,葉……葉姑娘。”
李安憨笑著摸了摸臉,有點不好意思。她是地道的莊稼人,賣身后雖然成了以色侍人的元妓,但淳樸的內心一如往常,性格上的靦腆使得稱呼一個年輕女子為姑娘就足夠害羞了。
葉流觴沒有細想,只以為李安太老實了,她拍了拍李安的肩膀回到柳無依身邊。
柳無依把葉流觴的舉動看在眼里,見她回來便揶揄道:“開始拉攏人心了?”
“也沒規定不能拉攏呀,流放途中人手越多對我們越有利。”葉流觴承認道,她確實有意拉攏李安,失去高貴身份的庇護她擔心自己沒法照顧好柳無依,也需要人幫忙。李安是她帶回來的,有一層恩情的關系在對方也是元妓,毫無疑問李安是最合適的人選。只是……想到另一層,葉流觴又嘆起氣來。
“怎么了?”柳無依疑惑的看著忽然又惆悵起來的葉流觴。
“我帶她們回來原想給她們一條生路,如今看來卻反而害了她們。唉,其實心里挺愧疚的。”葉流觴看向不遠處同樣面帶迷茫的李安,顯然李安對未來也很惶恐。
“流觴,你別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攬,你不是神,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賣身是她們自己的選擇,你沒有逼她們,況且若不是賣身她們只怕已經死在去年的寒冬了,你瞧瞧府上這么多元妓,她們何曾不是當初的苦命人,她們當時也就想著先活下去,唯有活下去了才能爭取希望呢。”
“……好像也是。”
“所以你莫自責,流放你覺得是一個機會,指不定對她們來說也是翻身的機會,在府里是安逸,但也意味著一輩子就那樣了。”
今年朝廷到處征兵,幾乎把適齡的天元都抓去充軍了,一群沒有受過訓練的老百姓如何打仗?不過是堆人頭罷了。在如此苛刻的生存條件下,為了活命天元們不惜一切代價成為以色侍人的元妓,葉流觴也是如此。
元妓不僅可以活下去,還可以免勞役,也就付出一些皮肉之苦,或許在外人看來很窩囊,但活下去從來都不是錯誤的,上了戰場卻不知為何而戰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可悲?只是現在殊途同歸了,兜兜轉轉還是去了邊關,但這回葉流觴知道為什么而戰,她們都在很努力的活下去,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幸運?
“如今天下不太平,朝廷到處征兵,連未滿十五的孩童和上至六十的老嫗都抓去充軍了,可憐他們連為什么而戰都不知曉,至少我們知道為什么而戰,為自由為幸福,你說是倒不是?”
“是呀,家國大義對絕大多數人還是太遙遠了,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