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葉流觴一大早就去檢查柳無依所言的糧食,柳無依堅持要和她一起去,但聽秋華說這幾天柳無依疲于應付府中的事,幾天不曾合眼,葉流觴強迫柳無依繼續去睡覺,自己去庫房檢查。
柳無依說林宇中飽私囊嚴重,雖然柳無依有檢查過,但數量太多又只有柳無依一個人,獨木難支難免會有疏漏,草包少爺是信不過的,少爺怎樣她不在意,但現在她們被迫和少爺成為了一根繩上的螞蚱,必須給草包少爺擦屁股。
來到庫房,看著堆積如山的糧食還有幾箱藥材珠寶,葉流觴不禁乍舌,草包少爺想害死她們呀。
仔細檢查過那些珠寶,確如柳無依所言,都是些零散的無法溯源的珠寶,幸好林草包也不是完全不懂,銀票也都是小額的,就算被查到也無法作為證據,看樣子已經賣了一批糧食了,還有不少銀子,只是檢查糧食的時候,一些異樣還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糧食都是粟米,粗看之下沒什么問題,只是袋子上沾著許多草芥。葉流觴捏起一根草芥檢查,這里是京城,哪來的草芥?
把柳無依叫了過來,兩人一起檢查庫房中的糧食,真的太多了,由于之前柳無依把陳糧搬出去施粥了,現在這里的就全都是林宇拉回來的賑災糧。
“依兒,之前你沒有發現這些草芥嗎?”
“沒有,這個月太累了,這些都是林宇直接拉回來的,有時候我都不知道,第二日才看到庫里多了許多?!绷鵁o依這才發現裝糧食的麻袋上確實有草芥,但也不多,里頭的粟米很干凈。
“這就奇怪了,京城哪來的草芥?”葉流觴把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
“或許是附近城鎮的?運回來便沾上了,里面的粟米都是干凈的。”柳無依打開了一個麻袋,里面的粟米一點草芥都沒有,也就是說草芥是額外沾上去的,又或者運輸的過程中這些糧食曾和草芥密切接觸。
葉流觴拿著一根草芥仔細端詳,似乎有點眼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她一個人蹲在那兒沉吟,總覺得另有蹊蹺:“罷了,這些糧食先放著,若真有蹊蹺,私自處理了還打草驚蛇,先放著,不要吃也不要拿出來,免得正中某些人的下懷?!?
“好的,我聽你的。”柳無依甜甜的說。
葉流觴好笑的揉揉柳無依的頭:“快到午時了,餓不餓?我準備午膳?!?
“又準備午膳?你怎的變成廚子了,整天給我做飯吃?!绷鵁o依笑嘻嘻道,現在只要葉流觴在府中,她的一日三餐都是葉流觴親自安排的,有時候還是親手做的,她知道葉流觴特意學習過,也不戳破葉流觴,反而對此感到非常甜蜜。
“嗯,做叫花雞,你沒吃過的。”葉流觴又是一臉神秘。
“叫花雞?”
“對,叫花雞起源于叫花子,叫花子家貧,有一日打了只山雞,奈何家徒四壁連個鍋碗瓢盆都沒有,恰好看到荷塘邊的荷葉,他靈機一動,把雞宰殺用荷葉包裹,再用河泥覆蓋置于火盆中,宛如烤地瓜般把雞肉烘烤熟透,誰料烤熟以后,破開泥巴,里頭的雞肉荷香四溢,如此世人便把這樣做的雞稱之為叫花雞。”
“是嘛,你這般說我會以為你在講故事。”柳無依似笑非笑的說。
“故事也好,傳聞也罷,說者自圓其說,聽者不求甚解嘛,圖個茶余飯后的樂趣也是不錯的嘛。”葉流觴接著道。
“啊?你唬我的呀,那叫花雞是怎么來的?”柳無依頓時就不依了,合著說一大堆是把她當傻子騙,虧她還仔細琢磨了一番。柳大小姐不甘被戲耍,氣惱的抓著葉流觴的胳膊蹭來蹭去,看起來如同一條撒嬌的小尾巴。
“別鬧了,時辰不早了,我先做叫花雞,有時間再告訴你怎么來的。”
葉流觴對柳無依幼稚的行為沒有感到厭煩,反而一臉寵溺,她趕緊吩咐家奴把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動作麻利的上演了一場廚藝秀,待烤的金黃的叫花雞出爐,她們又一次如過年那般,回到柳無依的院子吃起了團圓飯。
這兩月葉流觴經常在外,她們已經很久沒有吃一頓團圓飯了,現在難得聚在一起,有說有笑,大家互相說著這兩月的趣事,當然,主講者又是周小丫,只是傾聽者多了柳無依和秋華。全是話少的主兒,也虧得有個善言的周小丫。
柳無依把頭靠在葉流觴的肩膀上,聽著周小丫夸夸其談,心里很寧靜,這座院子的冷清隨著葉流觴回來似乎消失了,轉而熱鬧非凡。
在小院中歡聲笑語中,城中的流民境況卻越來越差了,現在就連林家也不施粥了,他們絕望又麻木的聚集在小巷破廟中,互相取暖試圖熬過初春的陰寒,但這份本能的取暖卻醞釀著更大的危機。
人群中漸漸多了無聲無息的人,躺在地上的,睡在角落便再也沒有醒來的,或者茍延殘喘就吊著一口氣的,在深夜的時候遠郊會傳來駭人的啃食聲,這一切都預示著更糟糕的局面正在悄無聲息的降臨。
許多人熬過了冬,卻隱約熬不過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