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夜和匡野看完星星之后,直到連翹在九月叁十日晚上迎來她的妹妹連理,兩人都沒有再見上面。據說是h市公安局延長了一級勤務的時間,從九月二十日一直持續到十月八日。十八天內不能休假,工作時間是從早上八點半到晚十點,夜里除去值班人員可以居家備勤。拉磨的驢都沒有這樣用的。但人可以。進化論里那只下樹的猴子,看到此情此景可能都想爬回去。連翹為此忿忿不平,匡野卻沒有抱怨,好像已經習慣。據她說,去年一共有接近兩百天的一級勤務,比前叁年加起來都多。這大概也是此地特色之一,但凡一個極端情況下的極端措施被證明有效后,便會為了易于管理將其作為日常化、常態化的工具使用,而對基層人力的損耗并不在決策人的顧慮之中。在此之上,又有著中間各個環節怕犯錯擔責以及爭取表現而層層加碼。似乎所有人都需要為最終結果負責,但所有人都不需要為真正基層負責。連翹開車去了h市高鐵站接連理,高鐵站人潮涌動,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喧囂。她在人群中仔細搜尋著連理的身影。連理在人群中跳起來對著連翹打招呼,“姐姐姐姐,我在這兒呢。”這種年輕人自帶的清澈朝氣和活力,讓連翹情不自禁退了兩步,對著連理招了招手。連理見著連翹便沖了過來,幾乎是掛在連翹身上一般抱住連翹。和中了基因彩票長得艷若桃李的連翹不一樣,連理長得更像她們的父母,清秀可愛,兩人差了八歲,只從外表上看,完全認不出來是兩姐妹。由于小時候她爸媽工作忙,連理基本算是連翹一手帶大的,兩人感情很好。兩人上了車,連理分享了一番她的旅游計劃。連翹十一期間也很忙,新店設計已經定了稿,連翹之前找了牌搭子的關系,已經加急辦理好了消防備案手續和施工許可證,只需要安排好施工隊便能開工了;夾夾蟹也迎來了年底前最后一個旺季,連翹需要時不時去店里搭把手幫個忙。沒多少時間能陪連理,連理也不在意,自己便給自己安排了滿滿當當的旅游行程。十月一號要去無人機燈光秀,十月二號要去坐輪渡,十月叁號……甚至行程里還有采摘水果和參觀h市的烈士陵園,為了在h市這個什么旅游資源都稀缺的的城市旅游,連理也是挺努力的。連翹一邊聽她說話,一邊開車。妹妹這種生物吧,可愛還是可愛的,一口一個姐姐也是好聽的,就是太鬧騰了,話太多又太密,一通輸出加上節假日前一夜的交通擁堵,讓連翹腦袋都有點發暈。還是話少點好。到家先被拉著自拍發朋友圈,又被迫聽連理分享了一堆校園里的恩愛情仇。還好連理只想分享,并不想得到連翹的反饋。連翹一邊嗯嗯啊啊地附和著,一邊微信和匡野聊天。今天匡野又在派出所通宵值班。連理分享得差不多了,開始考慮今晚的睡覺問題,她不想去睡連翹給她準備好的次臥,“姐姐,我想跟你一起睡。”“哦,隨你。”連翹一邊隨口敷衍,一邊打字。寸寸金:“想跟你一起睡。”曠野:“我也是。”“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嗯嗯,那你先洗澡。”寸寸金:“我有點想你。”曠野:“我也是。”連翹和匡野在微信上聊得有來有回,打得火熱,對方忽然說有個警情要處理一下,連翹這才戀戀不舍地中斷了聊天。“姐姐,我忘了帶手機充電線,你有嗎?”連理洗完澡一邊拿著毛巾擦頭發一邊問她。“你在床頭柜找一下,應該有根沒用的。”連翹放下手機,也往浴室走去。連翹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看見連理正盤腿坐在床上,跟擺攤似得面前放了幾盒指套。大概率是找充電線的時候在床頭柜里看到了。這讓沒怎么見過大場面的連翹心臟瞬間緊了緊,忽然體會到那種被孩子撞破性生活的父母才有的尷尬。難道她也要說那是吃小龍蝦專用指套。
連理腦子雖然不算太靈光,但也沒有不靈光到這份上。誰吃小龍蝦會用帶潤滑液的指套啊。不對,連翹又反應了一下,連理已經二十叁歲了,早就成年了,也談過幾次戀愛,應該已經有正確的性知識才對。只是她一直單方面覺得連理還是那個天天嘰嘰喳喳圍著她跑上跑下的小女孩。唉,時光。唉,匆匆。唉,催人老。總之,她沒什么必要尷尬。成年的姐姐和妹妹討論一下性生活再正常不過了。誰家姐妹不討論呢?有些小說里的姐妹還有性生活呢。于是她狀若自然地往床邊走,“怎么把這些拿出來了?”“姐姐,你這樣我就放心了。”連理看著她,滿臉欣慰,語氣關切。還挺關心她的。但也不需要把指套擺在面前關心她。“我一直擔心瑾橙姐姐結婚了,你會難過,這次特意來看你的。”……怎么一個兩個都這樣,趙辭這樣,連理也這樣。她連翹看起來就那么像和前女友分手五年,還在一個人背地里陰暗扭曲地爬行的樣子嗎。她明明正在和陽光開朗的小狗預備戀愛中,準備經營一段健康優質的愛情,這些人都不懂。看來分手之后真的不能寫小作文,把之前那段戀情寫得跟“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樣子。寫得越多,路走得越窄。連翹后悔,一切都怪她當初太有文采了,誰讓痛苦是文學的土壤。“那你現在放心了?”“放心放心,姐姐,你戀愛了嗎?”“暫時沒有。”“姐姐,為什么這些指套都沒有開封啊?”連理拿了一盒翻來覆去在手上看。“不會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