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寄云抬爪擋她,她就去咬,謝寄云用爪墊拍她,她就用腳去踹他柔軟的肚皮。
兩隻龍一個倒在水里,一個壓在他身上,明明是九州頂尖的高手,現(xiàn)在卻像是菜雞互啄,四隻爪子你來我往,劈里啪啦,毫無章法地互相拍打,打得漫天都是水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蘇厭笑得仰倒下去,自己嗆了自己一鼻子水。
謝寄云趕緊翻身而起,咬住她的后頸,想把她叼上岸,被她一個突襲,一爪子糊在臉上,往他嘴里塞了條魚。
魚還是活的,還在他嘴里蹦跶,謝寄云臉都綠了:“……喂!”
他振翅掃起積雪,劈頭蓋臉地往蘇厭身上撲去,蘇厭被雪堆覆蓋,倒在地上,尾巴還在外面晃個不停,像鞭子似的抽他。
她有點累了,維持龍形要耗費她不少法力,尾巴慢慢縮回腰間,露在雪堆外面的頭和爪子,也逐漸變成少女白皙的小臉,纖細(xì)柔軟的手腳。
謝寄云抖了抖身上的水,躺在她旁邊,他之前法力消耗不多,此時仍是龍的模樣。
云層散去,頭頂是通透明亮得有些刺眼的冬日晴空。
謝寄云突然開始低低地笑,他的龍聲比平時溫柔甜蜜的嗓音要低啞得多,笑起來像是耳邊在打雷。
蘇厭也開始笑,身不由己地,孩子似的,笑得她眼淚都要出來了。
兩人高高低低笑了一陣,謝寄云翻身起來,晃了晃身上的積雪,看著地上和他龍身比起來只是小小一團(tuán)的雪堆,低頭,鼻尖碰了碰女孩白皙的手指:“我去把你的干坤袋拿來,你乖乖等我一會。晚上我要舉辦最盛大的宴席,慶祝我們團(tuán)聚,慶祝你夙愿得償。”
蘇厭雪堆下是赤裸的身子,便躺著道:“好。”
謝寄云走后,蘇厭一個人躺在雪下,快活地伸著四肢,眼睛轉(zhuǎn)著,四處亂看。
她突然看見天機(jī)閣的后山上,有一條狹窄的銀色瀑布,被完全凍起來,像是懸空的白練,晶瑩的冰雕。
蘇厭像是發(fā)現(xiàn)什么很稀奇的事情,不假思索,笑著喊:“風(fēng)停淵風(fēng)停淵,你看那……”
女孩嗓音清脆像是風(fēng)鈴的聲音,戛然而止,樹上的飛鳥撲棱棱地飛走。
四周空蕩蕩的,如此安靜,遠(yuǎn)山寒風(fēng)呼嘯,像是幽遠(yuǎn)的嗚咽。
她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涼下去,有些呆愣,有些空洞,有些茫然。
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覺得有點冷了。
慶功宴盛大而奢侈,長長一條方桌,擺滿了從九州送來的珍饈美饌。
謝寄云當(dāng)了這么多年少主,奢靡之氣沁入骨髓,揮揮袖子便招來比醉仙樓上最漂亮的舞女還要美上三分的少女,像云一樣飄進(jìn)大殿,絲竹之聲悠揚(yáng)不絕,殿內(nèi)燃著靈石燒著的暖燈,溫暖如春,飄香四溢。
他頭上戴著瑰麗的金玉冠冕,一身祥龍刺繡的錦袍,斜倚在座上,笑起來像是不著調(diào)的翩翩公子,不笑卻像是個君王。
蘇厭問他:“你想做什么?”
謝寄云道:“當(dāng)然是要這天下,你不想嗎?”
蘇厭往窗外看去,夜色深濃,她坐在寬廣華美的大殿中,被無數(shù)人服侍,卻覺得不如在元都熱鬧的街頭穿梭來得自在快活。
蘇厭又問:“你要天下來做什么?”
謝寄云就笑,好像她說了什么很有意思的笑話:“把你養(yǎng)大的人,對你很好?”
蘇厭看著他。
謝寄云道:“如果他們時時刻刻都在利用你,你若是反抗,他們就會殺了你,而你卻身無修為,毫無自保之力,你當(dāng)如何?”
蘇厭知道他說的是自己。
那樣的生活,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窒息。
謝寄云晃著手里的酒,噙著笑意,緩緩道:“我要這世上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我要誰如意,誰便如意。我要誰死,誰便死。”
他前傾了身子:“你呢,你想要做什么?”
蘇厭下意識道:“我想要的都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
謝寄云循循善誘:“那你總該想要更多。一個愿望實現(xiàn)了,下一個呢?你以后要做什么?你想要的東西,我都可以為你實現(xiàn)。”
他頓了頓,輕聲說:“我們是家人啊。”
蘇厭低頭看著自己的碗,無數(shù)璀璨的燈火將大殿里映得亮如白晝,白花花的一片。
她想要什么?
她從前滿腦子都是殺清虛仙君,從小到大,一直如此,她內(nèi)心里有難以名狀的恐懼,清虛仙君仿佛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她潛意識里覺得,自己是做不到的,雖然做不到,卻一定要去做。
正是因為覺得做不到,所以才沒想過以后。
殺了清虛仙君以后呢?
她要做什么?
她想要這天下嗎?還是別的什么?如果天下她都不想要,那她還能想要什么?
蘇厭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空虛,像是孤身一人走了長長的路,好不容易走到盡頭,卻發(fā)現(xiàn)盡頭只是盡頭,前方什么也沒有。
從前她受傷不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