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墜(1)五月中旬的山里,清晨時分還有些冷。站在道觀門口前活動筋骨的熊子琪看著那個頭發低低扎在腦后、背著柴筐走下來的身影,笑道:“師弟,你心才靜下來沒多久,怎么又開始焦躁了。”孟道生被師兄調侃后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這兩天有點事。”事先和幾個人打了招呼后,他在道觀已經斷斷續續呆了五個月,過了好一段離群索居的日子。按理說,一個人人間蒸發般失聯快半年,多少對周邊的人有些影響。但和孟道生熟悉的人基本都習慣了他隨性的做事風格,何況實際上他在不在其實不影響他手底下那些生意運作:以孟道生討厭麻煩的性子,肯定是雇個人來替他處理那些零碎的事情,他只用負責坐享其成。幫人“看事”也從來不是他的主要收入,孟道生從來不接什么替人招財改命之類的事,那些他都沒興趣。他肯點頭接手的,大多是朋友或朋友的朋友被臟東西纏上啊、被人下蠱了啊那類,了解個中緣由后,要是對方多少沾點活該他也不會管,除非對方只剩一口氣了,他才肯松口邊幫忙吊著那口氣邊叫他們去另請高明——他真幫忙處理過的事很少很少,信這個又有資源請得動他的,自然也有資源請個能力稍微差一點的來頂上,只是效果沒那么好就是了。蘇道長這時候也收完功從門里走出來,看來孟道生一眼,只是笑笑,沒點破他的心思。對于孟道生呆在這的原因,熊子琪其實也心知肚明。這位向來心比天高、閑不下來的小師弟,在上次回來后忽然變得沉默寡言,有時候還會看著什么出神,很明顯是受了挫。某次熊子琪按書里寫的夜里起來曬草藥,卻看見孟道生四仰八叉躺在院子里,也不睡覺,就睜著眼睛看著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都完全沒注意到有其他人。熊子琪比師父愚鈍不少,是有次問孟道生“你怎么不把白露一起帶過來玩”時,看到了對方神色躲閃地說了句“鬧翻了”才反應過來。隨著師弟呆在這的時間越來越長,老好人熊子琪忍不住憂心忡忡地問蘇道長這樣下去會不會有問題,結果師父只是搖了搖頭,笑道:“隨他去吧。”過了兩叁個月后,孟道生狀態好了些,但還是有點魂不守舍,尤其最近幾天,心不在焉的感覺愈發明顯,今天準備吃午飯的時候更是一個人在院子里轉了半天,嘴里還念叨著什么“都已經決定放下了”,結果剛在餐桌邊坐下又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不行我得”孟道生急匆匆地回了房間,隨口撂下一句,“你們先吃吧。”熊子琪心里暗自擔心,蘇道長卻很淡定:“來吃飯吧,不用管。”這邊二人板凳還沒坐熱呢,只聽見孟道生房里傳來好大一聲“靠”。他們剛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就見孟道生人已經下了樓,正往大門走,手里還拿著車鑰匙,臉色差到極點。“有急事,先走了。”熊子琪詫異:“師弟?”蘇道長不動聲色地拉了拉熊子琪的衣服,看著孟道生離去的背影,神色也沒那么輕松了:“一會兒一起幫你師弟上個香,祈禱他這事能辦得順利。”宋景行這幾個月過得非常規律。晨練完就去上班,中午午休睡十幾分鐘后就一直工作,然后主動加班到晚上八九點才離開,假期都不帶休息的。這番卷王操作搞得領導都跑來關心了下他,宋景行只是淡淡回了句“除了工作無事可干”。孟道生打電話來的時候宋景行正在吸煙室里邊抽煙邊整理思緒,看到來電人的名字后,宋景行猛地想起了什么般,迅速接通了電話:“露露怎么了?”對方也在同一瞬間開了口:“白露呢?”誰都沒聽清對方說什么。相對性子更急的孟道生緊接著又開了口:“她在國外?”“不確定,我們叁個月沒有聯系了。”宋景行眉頭緊皺,心里暗罵自己,“你發定位給我,見面說。”“能不能對她上點心!”孟道生怒火沖天,“當時就應該把她關我身邊!”宋景行可絕不是個溫柔的好好先生,只是在白露面前以她的感受優先。被孟道生這么一通斥責,他這些日子積攢的壓力也爆發了出來:“她讓我不要再去找她,說不喜歡我、和我在一起很痛苦,難道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要繼續干涉她的生活?”“她說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老了不會被電信詐騙吧刑警先生?”孟道生回嗆,語氣很不好,“一天天搞得你很了解她的樣子,連她最口是心非一個人都不知道!她能不喜歡你?那天從道觀回來,晚上她睡著了喊的都他媽不是老紀,是你!”鏡中的女孩戴著的珍珠項鏈下是一條黑色高領復古蕾絲連衣裙,過于漂亮的臉龐和獨特的氣質,像是誤入了維多利亞時代的耀眼東方美人。白露自己絕不會打扮成這樣出門,但她察覺到了黎朔很喜歡她這身打扮,于是沒有提出“太過招搖了”的意見。“你好漂亮。”黎朔收回目光,俯下身親了一下白露的臉。當初搬進來時,屋內就準備好了許多嶄新的生活用品。看到衣柜里那些一件比一件奢侈的手工裙子,白露才意識到黎朔估計很早就準備帶她來這兒了。今天的天空仍舊是陰的,白露和黎朔站在亞瑟王座這座沉寂了億年的火山上俯瞰著愛丁堡,灰色的中積云飄在田野和山毛櫸樹的上方,又自古堡的殘垣間穿梭而過——油畫般的場景。哀愁的天色和景象讓二人心里有些壓抑,漫步在舊城區的窄巷和石路上時,黎朔看著路人手里的那家很有名的店的冰淇淋,問白露要不要來一只。“有點不合時宜了吧。”白露笑道,“今天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