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朔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去。白露好像是一個突然出現在他世界的、不屬于他的精靈,對他施了幸福的魔法后又抽身離去,徒留他在原地懷疑她是否只是一場夢境?!翱伤憬Y束了!”車子開出一段距離后白露松了口氣,在副駕駛位上伸了個懶腰?!靶量嗔??!彼尉靶锌戳艘谎鬯?,眼含笑意?!斑€是你工作比較辛苦?!卑茁痘瘟嘶涡⊥?,“宋隊,謝謝你今天幫我?!薄皼]事的,不用和我客氣。露露,晚上想吃什么?”宋景行聽著她換回來的稱呼,心里暗暗失落。兩個人去了上次一起吃晚飯的那家店。略去了黎朔和自己的那部分后,白露和宋景行說了李樺的事,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屬于是在吹枕邊風。在她心里宋景行不是那種會利用職權做什么的人——宋景行的確不是,但這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會做。至少他會盯著處理結果落實,并且確保李樺不會找白露報復。他感覺自己很久沒見到白露了,在她身邊的時候自己會暫時忘記那些繁瑣而復雜的工作,徹底放松下來。宋景行想多陪一會兒她,一直將她送到電梯口?!八侮?,你要上來坐坐嗎?”這個點邀請宋景行去自己家意味著什么,兩個人心里都很清楚。白露的心情有點復雜,她這陣子其實在感情方面相當混亂。下午剛見面的時候她完全沉浸在黎朔那件事里,這會兒和宋景行單獨相處時又想起了自己和孟道生之間發生的種種,于是那種怪異的感覺又涌上來了。她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宋景行。她這邊正出神想著,突然被宋景行抱進了懷里。對白露來說,宋景行今天幫了她,她就想用自己的身體來回報他。宋景行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很心疼白露。白露,從小就沒有被好好愛過的孩子?!皭邸痹谒磥硎且环N交易,別人對她好,她就想著還,甚至覺得如果她不付出得比對方多,對方就會離開她。但她本身又太恐懼也太匱乏,知道自己沒辦法給別人想要的回應,因此把所有人都拒之門外。宋景行用叁年多的朝夕相處才讓她改變了一些,但兩個人分別的這半年,獨自生活的白露又回到了這種思維之中?!奥堵叮愕纳眢w不是一件工具我對你好是因為我愿意。不用覺得有負擔,你也不需要還我什么?!彼尉靶忻暮竽X,“你可以依賴我的?!彼膽驯Ш軠嘏?。白露被他抱在懷里,積攢已久的不安忽然變成一滴眼淚。宋景行看著那滴眼淚落在下來,變成一小塊水漬融進他微微發疼的心口。其實白露是淚失禁的體質,但平常很少在別人面前哭。她承受痛苦的時候過于安靜和勇敢,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記了她只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撇去這次和性事里那些生理性的眼淚不談,之前宋景行只見過一次。剛去英國的那個月,有次他深夜驚醒想去院子里抽根煙,走到客廳的時候,從窗戶里看到白露坐在院中的草地上抱著腿哭泣。她穿著白色的睡裙,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肩頭和雪白的手臂,微微側著臉,無聲地流著淚。月光灑在她身上,她仿佛虛無縹緲的非人間之物,讓那時的宋景行產生了某種非??膳碌母杏X。時至今日,那種憂慮和恐懼一直都環繞在宋景行心里。想要抓住她?!爸灰阈枰?,我就永遠不會松手?!彼尉靶惺站o手臂,他感覺到懷中她消瘦的身體正微微顫抖著。“露露,你知道的。我不會對你撒謊?!卑茁吨?,的確如此。相識的這十年間,盡管宋景行的行事風格不再像初出茅廬時那樣不近人情、鋒芒畢露,但他骨子里對自己所堅持的正義的追求從來沒有變過。他一直那么堅定地站在那里,讓人覺得宋景行就是時間的湍流中唯一固定的坐標,永遠不會改變。要再相信一次嗎。仿佛下定某種決心,她環抱住宋景行的背脊,將臉貼在他的胸膛。“宋隊,我有事想和你說。”還是不知道怎么開口和宋景行說她和孟道生的事。她回抱住他的手縮了縮,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長痛不如短痛,她這么想著,從痛楚里借來一股莽勁?!皬牡烙^回來的那天晚上,晚上去了孟道生家的是你嗎,宋隊?”宋景行看著她的眼睛,半晌才說:“是我?!卑茁兜拖铝祟^。宋景行好不容易等到她的心向自己敞開一道窄窄的縫,但她就像是那種警惕心很強的小動物,從洞里剛剛探出一點點頭,又因為害怕縮了回去?!奥堵?,你不是我的所有物。”宋景行將她的手攥在自己手心,“這件事上你沒有做錯什么?!彼尉靶械陌矒岱炊屗那榫w有點崩潰了:“不是的,都是我的錯!我好混亂,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怎么做。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些混亂的感情。她動了動被宋景行牽住的手,習慣性地選擇逃避。下意識抓緊她的手后,宋景行想起前幾天去父母家看望他們時,飯桌上母親無意說了一句“小紀媽媽說小紀已經畢業準備回國了,你們兩個好多年沒見了吧”。那一瞬間宋景行如臨大敵。如果紀寒知道白露也在國內,肯定會來找她。宋景行深知紀寒對白露來說意味著什么,也知道她因為某個心結在躲著紀寒。但今時不同往日,時隔四年更成熟了的兩個人再見面,的確可能重歸舊好。她接納了宋景行,也對孟道生有朦朦朧朧的好感,但白露無法從他們兩個中選出一個,因為她不夠喜歡他們,誰在她心里都比不上紀寒。紀寒一出現,到時候不管是他還是孟道生,都只能看著她再一次成為“朋友的女友”,被她和紀寒劃清界限,隔離在他們的世界之外。宋景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