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的時候,我又覺得自己是那么卑怯狹隘。”
鄭清昱想給她遞紙,后知后覺自己什么東西都沒帶出來,也知道她不愿讓人看到她的眼淚,轉了個身,緩緩往后一靠。
“愛情是會讓人變成這樣的。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失去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所以,我們能做的是珍惜當下。”
這話從口中說出來,有一種捉摸不定的熟悉感,緊接著,腦海中閃過一張面龐,鄭清昱就后知后覺了。
方靜茜靜靜凝視鄭清昱半天,覺得她美麗的側臉罩有一層不真實的哀愁,淺淺淡淡,其實仔細看久了,還是讓人不敢冒犯的淡漠冷清。
唯一不是錯覺的是,比起十幾年前,鄭清昱變很多。
“我知道無論什么階段,男人總是對你窮追不舍,其實對你來說,挺困擾的吧?”
鄭清昱彎了彎嘴角,向后仰了一下頭,長長一把馨香秀發瀑布一樣傾落下去,光影在她秀致白皙的五官上找角度。
“無論是眼里還是心里,我沒在意過他們,所以他們走還是留,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像你一樣,因為你愛冼俊良,所以在乎,不然如果吳子源喜歡我,你會這么介意嗎?”
鄭清昱將臉一轉,和方靜茜兩人相視一笑。
聚會結束已經很晚了,對酒精過敏的男同學熱心腸把女同學一一送到家,鄭清昱和還在車上的陳宇珍等人告別五分鐘,目送他們離開才趔趔趄趄往前走,突然停下來,一掃地上幾乎與夜相融的影子,冷笑一聲,若無其事繼續向前。
陳嘉效從車上下來,不近不遠保持一段距離默默跟著,鄭清昱在門禁那里翻了半天包,最后放棄,毫無征兆一扭頭,對他說:“你來?”
循著空氣里散不盡的酒味,陳嘉效面無表情走過去,鄭清昱扶著門框往后退一步自覺給他讓出空間,呼吸有些重,眼神是恍的。
陳嘉效一邊掏卡,冷靜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臉上,鄭清昱忍無可忍,一撩頭發,把五官全部暴露在寒風里,直視他,“你打算跟到什么時候?”
“滴”一聲,門開了,陳嘉效不費力拉開足夠大的一個角度,側過身,嗓音冷淡:“確保你回到家。”
鄭清昱不為所動,扭頭看向別處,手插在胸前,是個瑟瑟發抖的樣子。圍巾她塞到包里了,漏出來一大截,她就是不戴。
僵持片刻,鄭清昱一言不發走進去,低頭踩自己的影子,走得不快不慢。等電梯的時候,樓層卡在二十幾層遲遲下不來,陳嘉效靠在墻上,她面前的門隱隱約約倒映著兩個人一前一后的影子,身高差都剛剛好。
鄭清昱薄薄一片身子像落葉,發絲先擺起來的,陳嘉效一直盯著,動作迅速上前把人扶住,低頭一看,她臉色很白,雙眼緊閉眉頭皺在一起,痛苦的表情。
剛才天色太暗,風總把她的頭發拂到臉上,完美偽裝了。
陳嘉效心頭一跳,喊她兩聲,“清昱,清昱……”
鄭清昱姿勢別扭窩在他懷里,完全使不上力,全靠他托著,像暈過去一樣。
陳嘉效快速看一眼電梯樓層,將人打橫抱起從安全通道走。
進門后燈都來不及開,把人快速又輕緩放到床上的時候,陳嘉效雙腳如同灌鉛,膝蓋著地,胸腔被無數針扎一樣呼吸都在疼,滿腦門的汗也顧不及,正想把她沾在臉上的碎發撥開,鄭清昱自己翻了個身,撐在床沿“哇”一聲吐了出來。
污物噴到陳嘉效衣服上,他愣在原地,有些無措,是鄭清昱持續劇烈的嘔吐聲把他喚醒,眉心一頓狂跳,手繞到后面替她輕輕拍背,等確定她沒再吐出來什么,四下看了一眼,重新湊近她輕聲說:“我去拿水,等我一下。”
鄭清昱上半身掛在床沿,指節死死摳著,枯白手背上清晰密集的血管根根凸起,昏沉腦袋像被一根鋼筋穿透,胃和心口灼燒感強烈,不停有一陣惡感往上涌,可能吐的東西都已經吐出來了。
陳嘉效回來時,發現趴在床頭的背影沒有動靜,心跳一頓,撲跪過去抬起她蒼白如紙的臉,掐她人中,聲帶發緊,“鄭清昱。”
飽含警告和惶然的一聲全名。
鄭清昱眉毛輕輕一動,悠悠掀開眼皮,虛弱掙出口氣,“好痛……”
陳嘉效聽清了,柔聲說:“我知道,我們吃藥,聽話,吃了藥就不痛了。”他一知半解,但在向江柳琳咨詢偏頭痛的時候知道嚴重時會引起嘔吐,剛才去倒水順便把藥拿過來了。
一邊哄著,一邊手背覆到了汗淋淋的額頭,果然很燙,陳嘉效眉毛一壓,心跳很快,頓覺棘手。
她是喝了酒又吹風,感冒發燒加偏頭痛,癥狀來得又兇又急。陳嘉效把人圈在懷里開的藥,讓她就自己的手把水咽進去,輕輕順她后背,思索片刻,把人重新放躺平。
記得家里是有體溫計的,他看見過。
很快在床頭柜找到,給她夾上,陳嘉效凝視鄭清昱始終舒展不開的五官,指尖在滾燙臉頰上來來回回,等空氣重新涼下去,才起身給她蓋好被子,調好空調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