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自己是一樣孤獨的。
“開車吧。”
陳嘉效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調笑的話把人嚇到了,對方沒有得到命令前,恐怕每一秒都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趕下車,那么這一單就黃了,還得倒貼路費。
感受到車速徹底慢下來,陳嘉效就睜開眼睛了,其實一路上他都沒睡著,車廂靜悄悄的,他的心卻始終有點浮躁。
“老板,要開進去嗎?”小男孩朝后座投去一記詢問的眼神,卻發現陳嘉效也看著窗外,好看深沉的眉眼間有一團和他一樣的遲疑。
陳嘉效在手機上把費用付了,語氣淡淡地說他可以下車了,并說了聲“謝謝”。
不到叁十秒,外面傳來一陣叩響,陳嘉效慢慢降下車窗,有些不解。
“謝謝您,祝您新年快樂。”
陳嘉效剛才多付了他一筆小費,數額不小,夠他大過節深夜跑十單的。
新年快樂……
不用看,手機里肯定鋪天蓋地是這樣的祝福,陳嘉效心頭忽然涌上一股厭煩疲憊,重重往后把頭一靠,沒把車窗重新升起,任由潮濕冷風不停灌進來,吹得半邊臉頰發麻。
他很少叫代駕,有時候喝酒了,直接在酒店開間房睡或者打車,都比這個方便。
上一次請代駕,是鄭清昱生日,下大雨,打不到車,剛好有一個和他距離不到兩百米的代駕師傅,陳嘉效出雙倍的錢,在零點前趕到月亮灣。
那時候鄭清昱還沒睡,捧著電腦在客廳寫報告,開門看到濕漉漉的他,表情明顯驚疑。
兩人其實沒分開多久。中午兩人一起吃了飯,為她慶祝生日,然后在酒店做了叁次,下午五點分開的。雖然鄭清昱什么都沒說,可陳嘉效那時候覺得她生日晚上是要和家人一起過的,厲成鋒也會在,最后一次,他故意研磨,遲遲不肯發力,恨不得拖死她。
他晚上的應酬沒什么,如果鄭清昱哪兒也不去,他也可以推掉一切無關緊要的行程。
地址沒改,車又開到月亮灣來了。
在真正意義上已經進入新年的第一天。
小區整片燈都滅了,陳嘉效坐在后座二十分鐘,兩邊街道都沒有駛來一輛車,只有來去不休的風在呼嘯,像重返人間卻早就無家可歸的鬼魂。
鄭清昱應該不會在。就算今年她不跟隨父母回老家過年,大年叁十也不會一個人在月亮灣。
她有家,還很幸福美滿。
陳嘉效沒想過自己接下來要怎么辦,再找一個代駕,或者是就這樣在路邊過一夜,好像都沒有差別。
他掏出手機,發現電量報警,心臟忽然膨脹得厲害,那股沖動像沖破天際的煙花,剎那間就炸開了。
屏幕黑得毫無征兆,陳嘉效指尖有點抖,但偏偏什么感覺都沒有,他吹風太久。
身上沒有現金,代駕也叫不了了。
陳嘉效覺得自己一敗涂地,手抱著垂下去的腦袋,任由自己被猖狂的暈眩感湮沒的。
不知道過多久,忽然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車輪滾滾,因為路面有積雪,車輪碾過冰霜的“沙沙”很清晰,是輪胎的摩擦力太強,聲發動機的聲響好像也格外大,陳嘉效對這些細節特別敏感。
bi要上市的新一代車輛的特色就在于其各方面性能是根據國內中部偏南地區天氣開發設計的,降噪的同時減少耗能,降低潮濕雨雪天的事故發生率。
陳嘉效在上任o后首次參與車輛設計,回歸本來的賽道,第一批車輛實物面世的時候就收獲一片好評,總部和中華區ceo很好看這次上市的銷售額,對陳嘉效后續整體的營銷方案寄予厚望。
被押寶最多的以黑色為主調的車型,陳嘉效在設計之初就打算給鄭清昱來一輛,她是靈感。讓人不敢冒犯的神秘、高冷,又忍不住了解的華麗、迷人,消費者也許會覺得內里設計一定有反差感的亮色驚喜,可深入一看,會發現里面依舊是暗色,意外的叁秒之后,已經經過緩沖的視野里才會呈現另一種微微泛白的色彩,像黎明降至。
等真正上市,她新一歲的生日也到了,陳嘉效發現自己其實很俗氣,和那些為心愛女人豪擲千金的男人沒什么兩樣,他想把世界上一切和鄭清昱適配的東西都雙手奉上。
陳嘉效抬頭的時候,超越他停在前方的車大燈未滅,巨大的白色光圈映照著滿滿當當的雪,刺得人睜不開眼。
但逆光里那抹的黑色影子像精靈,高挑、冷清。
直到車走遠,世界回落原始的昏暗,連長夜無眠的路燈都失去效力,那個單薄輪廓的清晰圖卻被突然拔高一樣,圍巾上的一張臉從光簾里過濾出來,完整、驚艷,肌膚是清透的雪白,唇是嫣然的紅,眉是濃重的黑,色彩分明。
鄭清昱被突然迎面刮來一陣風吹得眼睛有點澀,路面又結冰了,她的鞋子摩擦力不夠,即使這樣,在深夜空無一人的街頭,她還是沒有任何窘迫的失態。
一聲鳴笛震響天際,鄭清昱心臟跟著一顫,警惕扭頭,黑白分明的眼一眨不眨,看清了那輛停在路邊已經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