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是在醫(yī)院，周森然爸爸住院，他在行政樓等自己姑媽，正好碰到鄭清昱也要找老領(lǐng)導(dǎo)，兩人就坐在長凳上，氣氛有點干。

鄭清昱以為第一次見面兩人都沒提到要交換聯(lián)系方式，對方應(yīng)該也是沒有那方面意向的，她也沒多說什么，倒不覺得尷尬。

在鄭清昱第二次看時間的時候，忽然聽到身邊男人開口了：“其實，我們應(yīng)該很早就見過。”

鄭清昱有些愕然，扭頭看了他一眼，但實在記不起來這張臉。

當(dāng)時腦海里閃過的，卻也只有一個男人苦悶的發(fā)問：“我的臉有這么大眾嗎？”

周森然看她沒什么反應(yīng)，一張干凈清亮的臉表情淡如水，笑了，似乎有些尷尬，“看來你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不過也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吧。”

說的是鄭清昱剛從濱城回來工作那年，第一天下班鄭清昱就在下班高峰期追尾了。開車的是周森然同事，他在副駕坐著，那天他們剛好休假，本來想晚上去玩玩放松一下的，結(jié)果剛脫下那身警服就遇上事，加上新車被撞，周森然同事態(tài)度不太好。不管是鄭清昱提出讓交警來還是私了，對方都不給態(tài)度。

在鄭清昱陷入沉默后五秒鐘，副駕的窗緩緩降下來，周森然語氣誠懇先給鄭清昱道歉：“不好意思，我朋友脾氣不太好，這輛車確實剛提沒多久。”

“你們想怎么解決？”

鄭清昱比周森然想象的要“堅強”得多，明明是她追尾，但她沒有絲毫慌亂，頭腦、言語都很清醒，也不會因為自己車上貼有“新手司機”就哭唧唧讓對方放自己一馬。

“我們趕時間，這樣，我先加您個微信，咱們也不耽誤其他人。”

鄭清昱似乎有些猶豫，看了眼他朋友，很直白，“您能做得了您朋友的主嗎？”

周森然一愣，無聲笑了，“這輛車車主就是我。”

這回輪到鄭清昱怔住了，臉頰微微紅了，她垂眼掃了對方舉了很久的二維碼，一陣風(fēng)掠過帶著縷頭發(fā)從她烏黑卷曲的睫毛拂過，身上那條裙子變成了柔軟繽紛的晚霞的顏色。

“實在不好意思。”

鄭清昱緩緩站直身體，低聲說了一句，周森然一時無話可說，新車被撞，畢竟是多了一事，他也不可能違心說出“沒事”。

那件事發(fā)生之后好幾天，鄭清昱實在忍不住了，再次詢問對方需要她賠付多少金額。第一次問是當(dāng)天晚上，但一直沒有回應(yīng)，雖然鄭清昱每天在臨床忙得團團轉(zhuǎn)，但這件事沒解決，她總惦記著。

她有時候確實挺恨自己記憶力太強。還有道德感太重嗎？

又過了一個星期，周森然回消息了，把修理單子發(fā)給鄭清昱。鄭清昱注意到這張票據(jù)是日期是今天的，不過她沒問什么，只把賬轉(zhuǎn)過去，再一次表達歉意。

第二天才看到對方有些長的回復(fù)：抱歉，這個是生活號，不怎么用，工作緣故現(xiàn)在才能回復(fù)你。以后開車小心，祝你生活愉快。

鄭清昱想來想去，決定回復(fù)一句“謝謝提醒，你也是”，但字沒打完，科主任突然提早辦公室，鄭清昱手忙腳亂摁掉手機匯報病歷去了。

“那天見到你，我一開始不敢認的，也怕認錯人，但后來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我們撞車就是在你們醫(yī)院這條路上。”周森然無奈一笑，“不過你看起來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又讓我懷疑自己了。”

鄭清昱始終沒說話，讓人拿不準(zhǔn)她到底在想什么，對于兩人這種“機緣巧合”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

“是后來我姑媽想要給我推你的微信。”周森然確認鄭清昱就是那個人。

走廊有走錯樓層找錯診室的病人，兩人同時望過去，氣氛一時冷卻。鄭清昱拿在手里的電話忽然亮了一下，她下意識以為是陳嘉效發(fā)來消息，點擊去，發(fā)現(xiàn)是一個很陌生的頭像，備注是“黑色沃爾沃”。

灰色的時間顯示輾轉(zhuǎn)五年，人就在身邊，給她發(fā)消息：周森然。

鄭清昱抬起臉，本來也沒掩飾什么，但周森然看到她給自己的備注，笑舒出口氣，“我現(xiàn)在也還是開黑色沃爾沃。”

沒把人刪掉，是鄭清昱沒有清除好友列表的習(xí)慣，她聯(lián)系人本來就不多，也不分什么工作號、私人號，非必要不主動添加好友也不會接受別人的好友申請。

那天在行政樓分開后，兩人也沒在微信上說過話，但今天周森然突然訂了束花到原樂樓，鄭清昱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花沒有署名，同事替她簽收的，還陰陽怪氣了一番，“聽以前消化科說，你剛醫(yī)院工作的時候病區(qū)每天都充滿花香。”

鄭清昱直覺猜測這是周森然送的，消化科的李逸云會避嫌，陳嘉效更不會這樣做的。他如果要送花，一定是像那次在倫敦，藏在身后等她走近當(dāng)面捧到她眼前。

不過她也沒有立馬采取什么行動，中午的時候，對方沉不住氣了，頭像再次在鄭清昱的列表浮頭。

“不知道你喜歡什么花，這是今年最后一批郁金香。”

鄭清昱發(fā)了個問號過去。

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