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眼神變了。
變得更深沉,難以看透,像雷雨前厚重的云層。
他一步并作兩步,跑到譚言松面前,撐開傘。
譚言松抬眼,并不感到意外,淺淺地笑:「來了怎麼不說一聲?」
兩人彷佛回到第一場雨,那天雨勢滂沱,學生制服在傘下白得晃眼。
「怕打擾到你。」
「你不會打擾到我。」
葉承翰拿著傘的手收緊後又放松。
譚言松將公事包換到離葉承瀚較遠的那一側,空出來的手,覆上對方握在傘柄上的,柔軟的掌心感覺得到凸出的指骨。
葉承翰倒ch0u一口氣。
「走嗎?」譚言松隨意地說。
本該是歡快的情況,葉承翰應該要感到開心和興奮,等待多年的感情終於有機會開花結果了,他的心卻莫名沉了下去。
如果,現在的譚言松能對他如此,為什麼畢業後卻選擇不再和他聯系?
葉承翰喜歡譚言松,喜歡到心痛的程度。
喜歡到忍不住猜忌,患得患失,盡管他再強大,也需要一個解釋。
當然,他大可以對內心的恐懼視而不見,得過且過,直到情感消磨殆盡,好聚好散。
可他想牢牢抓在手里,一旦確認了就再也不放對方離開,危險的念頭像一頭失控的野獸,尖銳的爪牙閃著駭人的白光。
積蓄了五年的情感,一夕之間爆發成災,他後知後覺地感到搖搖yu墜,感到暈眩。
「老師,」葉承翰的聲音飄渺,像一封老舊的情書,「你喜歡我嗎?」
他是看著譚言松,但目光卻回到過去,那天他站在譚言松的家門前扣了好久的門,久到隔壁鄰居看不下去,探出頭説,譚先生早就搬走了,他沒告訴你嗎?
他呢喃。為什麼?
為什麼要拋下我?
明明,明明畢業當天跟我說了再見。
還記得詛咒嗎?
每個人成長的過程中,會有祝福,也會有詛咒,兩人的差異在哪?
葉承翰的存在得到的都是祝福,從r名開始,就是光明的祝福;
譚言松當然也有祝福,只是有條件,「要當個t貼的孩子」才能得到祝福,這其實是一項詛咒,有條件的祝福,就是詛咒。
喜歡男人,是不會得到幸福的。
這不是溫情提醒,而是紋身,紋在罪人額頭上的,墨se的記號。
這是該隱的印記。
譚言松擺脫不了。
他喜歡葉承翰,從那場雨一直喜歡到現在。
所以,為什麼他畢業後沒有聯絡對方?
葉承翰畢業後,原本的公民老師復職了。
他放棄教職,因為身為師長的道德感不允許自己名正言順地待在那個位置上。
接著他陷入迷茫,家人和師長們都說他前途無量,最後一定能飛到國外深造,但他背對鏡子,轉過身去看,除了肩胛骨,他不具有任何飛翔的能力。
黑得化不開的夜,手機的螢幕光y惻惻地照在他的臉上,他盯著簡訊和數不清的未接來電,他想起那少年眼里的光。
葉承翰還有無量的未來,也許之後會有眾人祝福的ai情和幸福和樂的家庭。
他給不起。
譚言松向後退,不斷退回黑暗里,舉目之處,無一光亮。
但離開刺青工作室的那天,他的世界又恢復了明亮的se彩。
他試想過很多次:若是再遇見葉承翰該怎麼辦?
他想過掉頭逃跑,也想過裝作熟稔地打招呼,就是沒有想到,自己會走過去塞名片,當下的思考很簡單,名片上什麼資訊都有,葉承翰不論選擇哪一種方式,都能夠找到他。
他想被找到。
但還沒有準備好面對眼前的問題。
老師,你喜歡我嗎?
喜歡上你,會不會也讓你變得不幸?
譚言松緊緊抓著葉承翰的手,像是即將溺斃的人抓住浮木。
葉承翰知道,即使答案是否定的,他也會裝作沒有聽見,他可以繼續喜歡下去,直到這份感情被時間磨成粉末。
「我們回去再談好嗎?」
葉承翰直視著他,半晌,竟笑了,無法從笑里讀出任何訊息,「好,回去再談。」
雨勢愈下愈大,譚言松的k腳被濺起的雨水沾sh,他朝葉承翰靠了靠。
葉承翰空出的手虛扶住譚言松的腰,順著窄瘦的腰線,到t0ngbu側邊,最後不動聲se地將手收回,說:「肚子會餓嗎?」
「不會。」
「那就直接回去,你帶路。」
雨滴打在傘緣,譚言松盯著水珠一滴滴落下。
「對不起。」
雨聲轟鳴。
葉承翰側過頭。
譚言松和他的目光對上。
不對。語句含在嘴里。葉承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