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宗廷先將眾小廝遣去,請他快快起來,“下官萬不敢承此大禮。”卻未見起身,反倒氣定神閑安坐,只佯作不解微微笑道,“救命?誰的命?樂平王朱盤壤?令兄長豈不正是閣下參發進去的?”朱盤垎冷笑道,“我救他?樂平王上叨天恩,虛邀郡襲,終日耽于內幃玩樂,不能約束家人,放縱姬妾滋生禍端擾亂王府,終致大難臨門。如此無才無德,辜負圣意,有忝祖德,我若不先發制人,恐此刻已受牽連,同入詔獄考究。”袁宗廷頭也不抬,但笑不語。這話只可唬弄別人。凡蠱毒殺人案,不知者,不坐;造獲者,有賞。朱盤垎早已分府別居,誥承帝并非濁蠢暴nve之君,攀扯不到他頭上。
朱盤垎也沉默一瞬,方低聲接著道,“我那嫂嫂王妃李氏端莊和睦,溫良純孝,素日里憐貧惜賤,慈老ai幼,對族中弟妹子侄一向十分周到看顧,從來一點兒錯處沒有的。雖則身為主母內院有失約束,實是兄長寵ai妾室惡縱之故,事有所因,情有可察。如今皆賴我兄弟二人,她無辜累及,垎心中大不落忍。望皇后娘娘面前,侯爺代為美言求情,恩準王嫂大歸家去,不受夫家連逮。”
袁宗廷不料有此一言,不由的神se微動,往朱盤垎年輕俊美的臉上瞅了一眼,暗忖道朱家果然出情種,而且這一個雖然離經叛道,倒不失聰敏有謀。無論李二姑娘心系親姐,抑或善榮憐憫李氏姊妹,竊求身為錦衣衛掌印官的袁宗廷獄中庇護開脫,都難免有婦人g政,以私害公之嫌疑。由袁后與誥承帝朝后閑言勸解,則以家事論斷,是中g0ng母后殿下軫恤妯娌,一片殷切ai護宗室嬪婦之慈心。
此事說來輕省,c辦實質難而又難,不然以善榮與袁后之親切近密,緣何不曾進g0ng討人情,從來連這樣的念頭都沒生過?蓋因我朝自太祖皇帝起,嚴禁后g0ngg政、外戚專權,“凡g0ng闈當謹內外,后妃不許群臣謁見”,后g0ng不得與外界通信,內外聯系,“凡私寫文帖於外,寫者接者皆斬”。后g0ng妃嬪雖膏粱錦繡,富貴已極,卻也是那骨r0u各方,不得見人之所。
誥承帝與繼后袁善祥感情和睦更甚元后張氏,平素相處一如民間夫妻。帝憐惜妻子久居深g0ng,難聚天l之樂,除正旦、冬至、皇后千秋前一日,于坤寧g0ng中接受眾命婦朝賀贊拜,又額外施恩,準其召家中nv眷三月進內省視一次。然而袁后賢德公允,行事嚴謹,恪守g0ng規,從不恃寵立異,擅作威福,雖有恩旨,未嘗格外傳召矣。袁宗廷乃誥承帝心腹寵臣,晝則侍從,夜則直宿,日常隨同圣駕往來禁掖。誥承帝對他信任ai重與別不同,并不禁止他面見袁后,兄妹闊敘家常。
袁宗廷自然能夠傳話與袁善祥,他肯不肯應允,又當別論。沉y半晌,他方笑問朱盤垎,“你奏告令兄,是為了郡爵,還是為了令尊嫂?”
朱盤垎聽了這話,如轟雷掣電,怔呆在地下。無論是窺視郡王爵位,或是覬覦兄嫂,都是絕密要緊y私,有違綱紀l常,泄露一點兒,萬劫不復矣。他拂了下衣袖,強自振作笑道,“悉聞侯爺搜尋h筌真跡。我門下一清客,家傳下幾十幅舊畫,就有一張h筌的北紅尾鴝圖。我叫買他的,偏那呆子說,祖宗藏下的家私,多少銀子也不賣。他素日里輕生重義,仗劍走馬,最是敬重建昌侯爺勇而有義,雄烈過人,尊兄若要,他一文不取送了來。于是進京時小弟命人一并攜帶。侯爺何不請府里相公們一鑒究竟?”
“……哄騙也罷,強取也罷,何不與她暗度陳倉?有了孩子就說外頭生的抱回府。人生得意須盡歡,理哪些酸腐規矩。”
樂平王妃是生是si,不值袁宗廷費神。朱盤垎獻奉金銀事小,善榮自來癡迷h筌畫作,她又對李氏姊妹心存好感,哄得她喜歡,原本伸一伸手不難。袁宗廷以手支頤,慵懶安坐在上,一言不發,眼梢淡淡瞥落。朱盤垎x口沉重,好似一座山岳臨空降下的一般窒悶難耐。他看向袁宗廷冰冷漆黑眼眸,如此明晃晃的蔑視與威迫,于他皇家貴胄之驕矜,本該倍感屈辱冒犯,此刻只覺膽寒,幾yu再次屈膝跪求,心下暗忖,倘若推諉避談,或又言辭虛妄假意,不能叫建昌侯滿意,不但今日之事不成,后面吉兇前程恐亦難料。他將心一橫,上前欠身作揖道,“侯爺請借一步說話。”
袁宗廷領了他到廳側小書房,分賓主坐下,屏退一眾伺候人等,頭往后一昂,指尖兒不緊不慢地撥著手上翠玉扳指。朱盤垎望向神情淡漠的建昌侯又出了會子神,方緩緩啟道,“不敢隱瞞侯爺,弟確系癡心惦記王妃嫂嫂,萬分不忍她在那府里遭人肆意踏踐,要si不能,要生不得。”朱盤壤人品不堪,王府眾姬妾猖狂y毒,家下人見主君不喜,不免又往下怠慢起來。李宛慎是個花為腸肚雪作肌膚的弱質小姐,自然苦熬不住。朱盤垎眼見敬慕之人不過數年,漸次h瘦下去,一息奄奄矣,如何忍耐得了?前一位樂平王妃便是長久暗氣之下,承受不了折磨委曲,夜里吞金去的。
朱盤垎告發朱盤壤妾媵造妖言罪,一來除去蔡、薛二妾,免去心ai人兒繼續遭遇賤婦欺凌,二來確是生了妄念,圣上治朱盤壤帷薄不修,約束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