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
嫩綠的晚風
淌成了黑紅的血漿
柔藍的黎明
綻出了枯白的腦仁
軋倒了追風的他們
碾平了純稚的
信仰
青春
——for those who reber 獻給記得的人們。
(再次預警:本章內容極其血腥)
一、往事夢魘(shadows of old)
大地在顫栗。
低沉的嗡鳴滲透血肉,細微的震動沿著地表爬行,最后如蛇一樣從她的腳踝蜿蜒上攀,冰流般順著脊柱急竄,直沖顱頂。
冰冷的手拉她更緊。學生們惴惴不安地對視,憂心忡忡地低語……
機關槍急促的金屬爆破聲撕裂了空氣。并不是電影里“噠噠”的脆響,而是驟然迸發的爆炸聲,密集如驟雨傾盆,暴烈如霹靂驚雷。
砰砰砰砰——
她胸腔怦怦怦怦,骨骼都在顫抖。火光激閃,夜空映得通紅。她被人撲倒。有人尖叫,有人倒下。鮮血黏膩,濺了她滿頭滿臉。
一波幾秒的掃射。灰綠色制服慢慢向他們推進。彈雨停下。她耳中一片嗡鳴。
前沿有個勇敢的男學生站起身大叫,喊聲落在她耳中,卻似籠罩了厚厚的灰塵骨燼。
“法西斯!土匪!” 他在喊,“劊子手!打倒法西——”
槍聲雷動。他栽倒在地。
一枚罐子劃破血色天際,拖著白色尾煙,旋轉著墜落——
嘶——砰!
有人大喊:“催淚彈!”
太晚了。刺鼻的白霧迅速蔓延,彌漫了整個視野。煙霧鉆入鼻腔,她的眼睛和喉嚨劇烈灼痛,眼淚奪眶而出,肺葉灼燒的疼。
地表的震動越發明顯,但她什么也看不見,只能伏在地上猛烈咳嗽。一輛輛金屬機器……冰冷、機械、沉重的咆哮聲如潮水般滾滾而至。
一只濕冷的手緊緊拉住她,“跑呀!快!往東!”
隆隆的震動聲喇喇前卷,與他們擦肩而過。她被那只手拉著跑,竭盡全力地邁著雙腿,但似乎有股隱形的力量拽著她的腳,她怎么也跑得不夠快。
抬腿、向前、邁腿、蹬地……抬腿、向前、邁腿、蹬地……抬腿、向前、邁腿……
漫長、費力、痛苦、疲憊……
一步、一步、一步……
煙霧漸漸散開,眼鼻的灼痛減輕了,呼吸順暢了,視野逐漸清晰。
就在她身側,血肉浸透石板的紋路、潤滑生銹的履帶。隆隆聲滾過,烏黑長發與腸臟骸肉、衣褲殘布絞黏在一起,灘灘肉醬被軋印出履帶的條形紋路,抹開在路面上,一條條長長的血紅肉泥,隨著鋼鐵向前的卷滾,漸漸稀薄、模糊、淡去。
那只手用力拽拽她,“快呀!快跑呀!去抬人!”
她癡傻呆滯地將目光從路面移向面前的人。她見過千百遍的陌生臉龐。男孩兒瞪著一雙烏黑的大眼,劍眉緊蹙,焦急的眼神透過厚厚的方框大眼睛,催促她邁步。干涸的嘴里一股血味,腦中一片空白。救人么?四周都是抬著、背著、抱著傷者的勇敢市民。對,她大約確實是應該去救人的。
她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好,去——”
嗖——呯!
拽著她的手軟了下去。他太沉,拉著她一同栽倒在地。她驚恐地撐地坐起。男孩兒的大半張臉已經不見了。從右鼻翼到臉頰、太陽穴、額頭再到左眼,變成了一個很深很黑的大洞,顱骨內的紋路依稀可見。腐乳般的大腦從洞中流出,在黑夜里顯得很白,是整個的、成型的、鮮淋的,殷紅的血漿順著腦回與腦溝流淌,在路面聚成一條血溪。
她張開口尖叫,但無論喉嚨如何用力,只能發出嘶啞的沙沙咯咯聲。她奮力地想要掙脫他仍舊緊握她的手,但無論如何也甩不開。忽然,他臉上僅余的一張嘴動了動,嘴唇翕合著張開。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記……記住……別忘——”
李柰猛然驚醒,在床上直直坐起,嘴里一股鐵銹味。有那么幾秒,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在【那兒】。尖叫與呼救聲、槍聲、隆隆聲似乎仍在耳畔此起彼伏,大地似乎仍在顫抖。但空氣漸漸靜了下來,耳邊最終只余她的粗重喘吸與咚咚心跳。
床單被汗浸透了。她合上眼,用手捂住淚濕的臉,逼自己深呼吸,強迫雷鼓般的心跳放緩。一遍一遍安慰自己——她在【這兒】,不在【那兒】…… 她的人……在【這兒】,不在【那兒】……
宿舍是間studio apartnt。這個戶型便宜,四壁寂白空曠,除了她對面墻上的一小幅畫——月光下的海岸,一艘貨輪挾著浪花向燈塔前行——不知是多少屆以前的學長留下的遺產。床頭的鬧鐘閃著幽光。
05:35 a
曼哈頓繁盛的脈搏已開始律動,但她在上西區的這一隅小天地仍舊很靜謐。西115街是一條狹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