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地向二師兄抱拳躬身道:“多有得罪?!北藭r趙清絃鋒芒未現,眾人見他形銷骨立,未曾動過一個指頭,只靠護衛混入生死斗,怕是個弱得連五歲小孩都能輕易擱倒的人罷了。場外的人七嘴八舌地討論,不禁輕視起來。然未待他們看清,陳勝的二師兄已面露苦色,細看之下頸脖被黃沙緊纏,周遭的空氣似有生命般流動,時而化成一根細長的軟鞭,時而筑出一道透薄的沙墻,前所未聞,詭譎至極,二師兄眼見全無還手之力,選擇了棄劍投降。趙清絃松了手訣,孤身立于臺上,連勝十五場。比武本講求愿賭服輸,可少年天才一人足矣,忽然又冒出另一個,所使的手段讓人摸不著頭腦,如何讓人信服這賽果?說他出術獲勝的指責愈來愈多,早有人心有不服,此時更是慫恿他人紛紛下狠手。恰逢此時,場外起了騷動,少年天才兩眼通紅,仿若溢血,不論言詞或行徑俱狀似失心瘋,口齒不清,神態癲狂,手握利劍亂舞,狠狠地刺向身邊的人,場面頓時亂成一片。陳勝記得清楚,溫潤的二師兄是與趙清絃對陣后才有異狀,百草堂弟子不敢貿然靠近,無從判斷其病癥,只應堂主之言迅速抓了安神藥方望拖延時間。然而不待他們有所動作,廣場內愈來愈多的人有同樣征狀,拿著武器互相攻擊,殺得眼紅,百草堂堂主原還能指揮弟子為人治療,未幾連堂下弟子也有癥狀,他瞪圓雙目,疾步奔向最先倒地那幾人,尚來不及一一細探,失神之際竟已將猜測說了出口。“是七日蠱?!辈贿^瞬息,百草堂堂主就變了個樣,他不敢細想竟有人膽大如此,會在武林大會上投蠱,剎那間神色呆滯,似受了驚嚇般木然站在原地。此蠱無救。這事實叫他難以接受,周遭一片混亂,立于他身側的武林盟主迅速把抵在他后腰的刀收回,轉身把門下弟子擋在身后,對撲殺而來的病者一劍封喉。他未再去救人。堂主那句猜測說得小聲,陳勝無法在混亂中聽清,眼中只有武林盟主為護門下弟子而對其余人下狠手的畫面——任誰都沒想過鑼聲響后,除了蕩起各人心中的戰意,這處也如同戰場見盡撕殺,甚至命喪同門手下。陳勝站在師伯身后,師伯反應得快,以身護住幾個小輩,陳勝面如死灰,一動未動,望著二師兄的劍迅疾如雷,輕晃幾下,師伯就再也無法說話。劍光晃得陳勝頭暈,他回神似的用力揉了揉眼睛,扭頭望向比武臺,與擁擠的人群成極大對比,臺上僅有一個人。趙清絃立在正中,緊盯著百草堂堂主,片刻單手結印,低聲誦唱,幾度展扇比劃,與他那張悠閑的臉相比,周遭宛如煉獄。在場過半數的武者狀若傀儡,此等惑人心智之事,定是那位少年所為——否則他怎能獨善其身,又怎會看著血肉橫飛的場面放聲大笑?眾人不知趙清絃所誦的咒言為何,又是憑什么準則挑人,包括陳勝在內,被留下的人只有無能為力。金鑼被染紅,平地突起風,塵沙在少年誦咒之下繞成氣柱,有如巨蟒自半空探頭,在廣場四處亂竄,貪婪地吞噬人們的生氣。一個又一個被cao控心思的人神識漸明,方才的場景清晰地浮現在腦中,眾人表現不一,大有受辱自戕,亦有反應過來互相攻擊。此等怪事,若非塵土漫天,恐怕也看不清全貌,獨見少年cao縱的“氣”如鞭子靈活,殺人于無影,既無法捉碰,也無力還手,讓人生出一種奇異的想法——彷佛在與天對抗。陳勝無法喘息,胸口像被黃沙堵住,堆積住無法緩解的屈辱。二師兄是何等少年風采,他無法想象那意氣風發的人怎會忽而回神,似大夢初醒,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兩手沾滿渾濁的血,而師伯的尸身倒在腳邊。那終究不是一場夢。少年不會有夢醒之時,無法在閉眼再睜的瞬間看到師伯那張掛滿皺紋的臉上溢出滿滿喜悅,也不再有一張張熟悉的臉龐見他取勝便笑得連五官都擠變形。他寧可不當什么少年天才。于是他跪在師伯身邊,連叩叁個頭,將這柄師門上下籌了半月才夠銀子打造的劍放在師伯手中,讓他握住這柄鑄了師門祝福的劍刺進前胸——此生唯盼能得師門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