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攸寧睜開眼便對上趙清絃俊秀的一張臉。這段日子她已習慣兩人同衾共枕,但也沒想過這一歇竟會睡至翌日,整夜不曾醒來。她在趙清絃懷中扭動身子,也不知道澄流還在不在,看向后方,暗地里松了口氣。“有煩心事?”耳邊冷不防響起趙清絃的聲音,沐攸寧眨了眨眼,回望過去,惑道:“小道長什么時候醒的?”習武者自能從旁人氣息辨別狀態,可對于趙清絃,她竟未曾有一次辨得準確。別說在他臉上看出端倪,就連他的呼吸都不得作準,時而粗重時而微弱,或夢或醒,總叫人無從判斷。“沒有,是怕澄流還在。”趙清絃輕笑道:“昨夜把他趕走了,礙事。”門外傳來敲門聲:“道長可在?”兩人對視,認出這聲音是昨日領路的小廝,張炎。“在。”趙清絃站起來開門,堪堪落地,膝下一彎,又跌坐回床上。沐攸寧嚇得不輕,伸手托住他后背,待人穩住才道:“我來。”張炎在外候著,聽到里頭有女聲傳來,生怕發現了什么大秘密,更怕看見些不該看的害得小命不保,當即斂起心思,沐攸寧來開門時,他已板起一張臉,連案桌上的火燒痕都未敢過問,裝得若無其事,默念目不斜視,甚至沒半點眼神落在她身上,朗聲道:“小的來伺候道長。”趙清絃聞言一頓,本欲拒絕,可連握拳都無甚力氣,只得隨他折騰。沐攸寧撓撓頭,不太自在地站在旁邊,昨日和衣而睡,倒不用費心更衣,抬手就揮退了張炎剛找來的丫鬟,隨意攏好衣裙,自行洗漱。她走到銅鏡前梳頭挽髻,點了唇,幾乎是與趙清絃同時執拾完畢。澄流半夜被嚇出一身冷汗,起了個大早去洗澡。許是張則彥下了吩咐,他摸著肚子溜到廚房時,那些下人竟不覺驚訝,反而熱情地塞了他一堆吃食,又道會備好早飯給道長云云。他也樂得清閑,先填飽肚子去練劍,直到現下才出現在趙清絃房里。已知的是張則彥確是有行什么秘術,背后牽扯的可不只有他一人,更是有他的姐姐。澄流想了想,覺得還是先別在沐攸寧面前提這件事,雖不認為她會害怕,未確定此時有無傷害前,得避免她踏足太深。這些詭法奇陣,并非世人想象中那么無所不能,如神明般有求必應。一個不留神,是會丟了性命的。澄流見房門沒關,輕敲兩下,問:“起了?”回應的是沐攸寧含糊不清的話語:“澄流,來吃早飯!”澄流在腰包抽出一根銀針,問:“我早吃過了,你有先驗毒嗎?”沐攸寧一副無謂無懼的樣子,咬住筷子道:“生死有命,再說,他堂堂一個世子也沒必要做這種事吧?”澄流哽了一下,還真有可能。他默默收回銀針,坐在兩人對面:“雖是我們先行尋來,但張世子邀我們進府這事亦是蹺蹊,他至今仍未點明要求,我看你還是上點心好。”“好。”沐攸寧應得干脆,倒讓澄流懷疑她究竟有無聽進去。趙清絃僅吃了幾口便放下碗筷,道:“望名縣的工匠盛制琉璃,沐姑娘閑時可以去逛,若是嫌悶,也可讓澄流陪你切磋武藝。”沐攸寧當下眼睛發亮,她還真有過這想法,只礙于她與二人再熟,名義上澄流是趙清絃的護衛,自是不便越主。可如今他都開口了!
趙清絃見她高興得像孩子一樣,也都笑了,補充道:“隨意使喚。”“喂。”澄流弱弱地抗議,頗覺無奈,有心哄人家小姑娘也不必這樣把他出賣吧?沐攸寧趕緊夾了兩塊肉到他碗里,嘴甜如蜜:“澄流,就知道你人很好,定舍不得拒絕我吧?”澄流嘖了聲,他并非不情愿,只是想抱怨一下趙清絃這樣自作主張似乎不太好,可想到他向來任性,自己又僅僅是個護衛,便住了嘴點頭應下,道:“我擅用劍,拳腳功夫不太行。”“謝謝澄流!”沐攸寧不甚在意,她缺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陪練,加之未來應對的人本就形形色色,澄流擅長什么根本無關痛癢,如今得他應允,自是激動不已。她站起來活動身子,拉著澄流就要往外去,可沒走兩步,便聽趙清絃咳得撕心裂肺,回頭望去,只見他額上沁出細汗,喘息極重,微張的唇瓣泛著紫白,口齒覆上鮮血,雙目半睜,眼神不復往日清澈。澄流瞥了他一眼,攥了攥拳頭就往外跑去。房內寂靜無聲,只余趙清絃重重的咳嗽聲。他薄唇緊抿,失去血色的唇瓣突然被渲染上更深的紅,沐攸寧看得皺了眉,實在摸不清他的身體虛實,前一刻還好端端的,現在竟就吐血了,可最讓她心驚的是——他竟還在笑。盡管意識已是迷迷糊糊,趙清絃依然享受著臟腑在體內快將炸裂的痛意,朦朧的眼眸追隨著她的身影,嘴角輕揚:“給我五天。”沐攸寧叁兩步跑到他身邊,也顧不得壺里茶水已涼透,倒了就喂予他喝:“先緩緩再說話。”趙清絃沒喝,強行咽下口里的血,隨手揩去嘴邊的血,半靠在沐攸寧身上,搭在她后腰的雙手顫顫,無法像昨夜一般用力抱緊她,虛弱地道:“好冷。”沐攸寧下意識順了順他的背,對他身上傳來的熱度有點茫然,還沒琢磨透他那句話,澄流就拿著炭火回來:“沐姑娘,將他丟回床上。”她不敢耽誤,動作極快,抱著趙清絃摁回床榻蓋好被子,把炭火接來放到床邊,室內頓時變得熱烘烘的。澄流推了推趙清絃,問:“幾天?”趙清絃眼神渙散,直盯著澄流所在的方向沒有說話。他喘息凌亂,胸口起伏劇烈,唇角濺到的血沫尤為礙眼,澄流不由惱怒,嘖了一聲,隨手在桌上拿起抹布,用力地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