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收攤,眾人也知今日已無機會,只訕訕離去,盤算明日再早些來排隊,若能得到這道長指點一二,家中的怪事都能隨即解決。兩人跟在夫人身后,不緊不慢地走著,偏生那夫人急如星火,每看到他們沒跟貼,又匆匆往回走,反復好幾遍,終于繞到宅中。她也顧不上備茶招呼二人,徑直走到一個房間,抽泣道:“兒啊,娘找人來救你了!”那道長隨她站在床側,抱手盯著彷似熟睡的小公子,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很快又掩飾過去,右掌按住他的前額,舉起左手結了個手印。只是在溪流喝了濁水而已。那位夫人見他就這樣開始驅邪,不禁擔憂,問:“不知趙道長打算怎么為我兒驅鬼?”趙清絃左手心向內,食指、中指和姆指叁指相抵,身后黑衣護衛隨即掏出一張黃符,對折兩遍,塞了一半進小公子口中,本正沉睡的人猛地睜開雙目,眼瞳發綠,齜牙咧嘴地低吼。那名黑衣護衛看他專心驅邪,便接話道:“夫人安心,僅是邪氣殘留在小公子體內,想來那水鬼只是小懲大戒,并沒有附身?!薄摆w道長你一定要救我乖兒子?。?!”趙清絃不欲與她廢話,眼見這東西并非所尋的藥引,一心想盡快解決,用剩下的時間去試運新悟的咒術。“澄流,劍?!甭勓裕瘟骶统槌鲅g的佩劍遞去,只見趙清絃松了手訣,握劍刺在他口內黃符上,夫人嚇得要撲上前,卻被澄流用力攔?。骸澳堑朗鞘辗x符,能將臟物盡數抽出。”小公子眼中綠芒并未消失,趙清絃右掌在他額上用力一拍,不過頃刻,雙瞳漸見清澈,轉動一圈后又慢慢闔眼。綠光欲從他口中噴出,皆被黃符擋回去,劍身慢慢染成青色,不消一會兒,光芒幻化成細針,往四面八方散射。趙清絃早有預料,那綠光是水鬼長期待在溪流,污染了水源留下的邪氣,別說并不濃烈,離開了本體只要數日就能消散。但既然來了,他總得做點事情將邪氣驅除,低吟一句,右手掐出道印自上而下劃出結界,青針未至叁人面前,就像碰上無形的鐵壁般,撞得咣當聲響,齊齊掉落地上。趙清絃強忍住內心的失落,掛上笑臉,道:“夫人可以備好銀票了。”那夫人待在現場見識過驅邪的情況,雖未被嚇暈,可雙腳發軟,眼見兒子的情況當真有所好轉,放下心頭大石的同時跌坐在地上。澄流眼疾手快,把人抽起,讓她將大半的重量先靠在自己身上,待緩了口氣后才松手。那些青針雖是邪氣幻化而成,但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這么一pi股坐下去,豈不成了刺猬?那夫人也回過神來,倒沒有跪下,只不住抽泣說著感謝的話,鬧這么大的動靜,本不相信世間有鬼神的老爺也都驚訝不已,攜銀票一同答謝。趙清絃:“實乃貧道份內之事,令公子好生贍養幾天便可恢復元氣?!闭f罷,他就領著澄流大步往外走,拐到巷子叁兩下動作就將一身道袍脫下,露出里面的藏青色長袍。即便穿了兩套衣服,趙清絃的身子看上去仍比常人薄了半圈,此時道服一脫,貼身的衣衫更顯他瘦削。澄流看他一臉別扭,戲笑道:“你這道長倒是裝得有模有樣?!薄八允钦l想出來的爛主意?”趙清絃將道服塞給澄流,罵得頗是有氣無力,又道:“一直驅散的都是些無名小鬼,幾天高熱,自然就能散,還要我多此一舉,白白耗去體力。”澄流熟練地接住東西,回話:“你不還裝得樂在其中?可別怨我啊。”趙清絃并無半分被拆穿的不自在,僅嘆了口氣,道:“本以為是被茯蟺纏身,這東西可真不好找?!背瘟靼琢怂谎?,說:“又不急。”“不急?”趙清絃冷笑一聲,屈指彈在他面具上,道:“出沒在黑夜的五彩云雀之心臟;吸食濃厚鬼氣為生的茯蟺;只活在至凈之水里的汵風魚,今年之內,叁種藥引我必要找齊。”“我擔心你身體……”“看著虛弱而已,力氣還是夠的,不需用法時與常人別無二致。”“騙誰呢,你身體遠比他人要差,便是著急也不必在大晚上去找吧?”澄流嘆了口氣,退讓一步:“好歹也休息一夜?!壁w清絃垂眸,用手指戳了戳胸口的位置,輕聲道:“下午遇到那姑娘時,這處,跳得實在厲害?!薄盎蚴俏虻叫玛嚪?,或是……”趙清絃頓了頓,并沒再往下說,心中隱隱覺得這個猜測過于大膽,就連他自己都不愿去相信,只好扯開話題叫澄流放寬心:“罷了,反正我說了山上有邪獸,應當不怕被人打斷施法?!背瘟鲃恿藙哟?,似乎想問什么。這一路走來,趙清絃都顯得清心寡欲,兩人擺攤遇過許多女子投懷送抱,可無不被拒于千里之外,他幾度擔心趙清絃是否身體羸弱出了問題,直至把話問出口,換來一記重拳,趙清絃才沒好氣地解釋他不能擔著這副破爛的身子禍害姑娘的一生。
時至今日,巧遇的這位姑娘長相柔美,尤以一雙桃花眼最為勾人,聲甜如蜜,沒刻意嬌聲細語,甚至沒主動攀談,他卻看得出趙清絃有所動搖,這番變故叫澄流心生不安,若說此前憂慮于趙清絃的身體,如今便是怕他會被陷害喪命。趙清絃向來足夠清醒,可眼下他竟將此推說成悟出陣法,澄流思量幾許,訥訥問道:“當真是悟出新陣法的緣故?你就沒想過是國師刻意投下的陷阱……”他稍稍一頓,心虛地扶了扶面具,見趙清絃臉無不悅,方吐出下半句:“不是說不會去禍害姑娘嗎?”趙清絃但笑不語,確認過腰間的折扇仍在后便徑自從澄流懷中摸出匕首,提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