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繚繞,飛鳥出林,重山之上的長梯,有兩個身影互相追逐,一紅一白晃得飛快,往山下的方向急奔。南宙以群島立國,除靠著鄰國的幾座島外,出行都需渡船代步。沐瑤宮山下長期泊著大小船各一艘,沐攸寧向師父告別后便向沐殖庭提議比試一番,誰先下山誰就不用掌舵。沐殖庭欣然同意,未待他準備好,沐攸寧已經大喊了聲開始就直接往下跑去。因師兄妹二人皆未開始修練,此時跑得氣急敗壞,沐攸寧喘著氣蹦跳上船,大喊道:“我先到!”沐殖庭認命干笑:“好,活該我掌舵。”沐攸寧嘿笑兩聲,走至船頭靠住,面向島的方向。眼見小船離島愈來愈遠,迎風前行,破開平靜如鏡的水面,濺起水花拍打至船身,背后的沐瑤島變得很小很小,直至慢慢消失在眼前,沐攸寧才愿收回視線。沐殖庭:“舍不得?”“我怕師父一個人照顧不好自己。”“我想問很久。”沐殖庭皺眉,緩緩吐出話:“怎么對師父這般上心,僅僅因為他肯授你全本秘籍?”沐攸寧稍稍一愣,柳眉輕擰,語氣輕淡:“還不是見師兄你不愿擔起弟子一職?更何況,師父本就沒對我做什么不好的事。”“你知道什么?”“有什么是我要知道的?”沐殖庭的語氣很重,見沐攸寧神色自然地對答,才又緩了些。“我不喜師父將你拉進坑里。”“師兄,這事我真不后悔。”沐攸寧笑了笑:“沒被他撿回來,我早就死了。又沒一技傍身,被其他什么人捉去,被逼嫁人生子,更甚是只能在勾欄度日也說不定,半點自由都沒有。眼下我能有選擇的權利,又有武功的得益,豈不美哉?”“胡鬧。”沐殖庭不同意,厲色道:“小姑娘就該被寵在深閨,相夫教子有何不好?”“那師兄寵我呀——”沐攸寧早知道他想法古板,話里帶著幾分戲謔,卻也不去點破。聽他輕哼一聲,沐攸寧繼續道:“咱們江湖兒女哪有這么多講究的,難得走出四面磚墻,當是有得必有失。”“女德有道……罷了,你沒學過,講不通。”沐攸寧嘴角微彎,眼底卻毫無笑意。沒學過?她可是自小聽著這些長大的。正因為學過,才知曉原來世間女子不被一紙婚書所困,不用因硬守貞cao而丟去性命,凡此種種都是世間難求之事。若一生只呆在宅院之內,她不會有機會看到江湖上也有英姿颯爽的女俠,一人一劍浪跡天涯,絲毫不比男兒遜色。她說的那句話,并非代表要去成為一個輕浮至極的女子,該有的道德早刻在骨子里,只是師兄刻板的話,也不對。就像姨娘一樣,僅僅是為生存拼命活下去罷了。世上人千萬,當是要活成千萬種模樣。二人起了個不甚愉快的話題,數日來氣氛微僵,到上岸這日才回復原貌。“師兄,小船給你,我會走其他路線去西殷看看,就此分別啦!”“只說你一句,有必要避著我嗎?”沐攸寧一雙晶亮的桃花眼半瞇起來,倚在船身很是愜意,笑道:“不是你怕我礙你好事,要分道揚鑣嗎?”沐殖庭自知辯不過,擺手示意讓她走,又像放心不下似的,大聲叮囑:“別去招惹恒陽教。”“恒陽教?”沐攸寧停下腳步,回頭問。沐瑤宮這幾年近乎與世隔絕,只沐殖庭有相識在外,不時有書信來往,每當有什么大事都會對她提點幾句。是以,她對江湖上各門派的糾纏也勉強有了解,下山之前還特意找沐殖庭問個清楚明白,免得被招惹都找不到報仇對象。說不定原本沐瑤宮的人早就自成一個新派系了,但過往的新仇舊恨卻都通通會算到她和師兄身上。沐攸寧悄悄點頭,還記得師兄說過沐瑤宮的名聲十分不好,若有不懂眼色的人指著她大放厥辭,也不奇怪。“對,是近年新興起的教派,以殺手起家,據聞只要肯付錢,便是武林盟主都逃不出追殺。”沐殖庭在懷里扔她一本書,她粗略看了眼,竟是《江湖排行榜》。“應該沒人認得我吧?”沐攸寧撓撓頭,她倒不是害怕,只就事實而言,確是不會有人追殺她才對。沐殖庭聳聳肩,漫不經心地道:“誰知道呢?這江湖上的恩仇沒你想象中這么簡單。”眼見沐攸寧頗有些心不在焉,他也不再多說,就此道別。望著她輕快的腳步,沐殖庭眸色愈發黯淡,最終只深深嘆了一口氣。***沐攸寧懷中藏著幾張銀票,身上沒多少行裝,連荷包裝的都是投靠沐云生之前攢下的一些碎錢。初出茅蘆,她也不著急修練,打算在途中打聽一下現在的情況,若能尋到自愿供她精氣的人,哪怕功力只有一點長進,也是好事。她記得十年前的西殷混亂得很,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好轉一點。都說權力使人腐化,西殷作為江湖各派的根據地,大多都和權貴互相勾結,明面上不讓他們的人進入官場,背地卻安排好路,先將人留在府中,后改名換姓地把人塞到朝堂上辦事。世家子弟出生后跟著府上的人習武,有資質高的便入門拜師,該些門派也因此得到庇護,即使鬧事橫行也不怕。就像藤蔓般互相攀附,互取所需。沐攸寧掂了掂荷包,掏出兩文,走到攤前買了個肉包,問:“大哥,你知道到西殷的方法嗎?”“鄰島有陸路,可是最快的客船還要半個月才來,姑娘趕時間的話,怕是要到渡口租私船了。”時間倒是不趕。沐攸寧笑著道謝,一手翻書,另一手拿著包子邊走邊吃,盤算著住客棧的花費要多少。原先是打算跟沐殖庭在這島歇個幾天,再跟著他的船到雷娜島走陸路,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她覺得再和沐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