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餓。
我捧著血淋淋的肉犯愁。
吃飽喝足的狼群橫七豎八地臥在舒服的角落,不時舔舔掛著血絲的嘴,有幾只在洞口徘徊一陣就跑出去了,還有幾只體型較小的團在一起輕咬打鬧,不時傳來興奮地嗚嗚叫聲,小狗挺著圓鼓鼓地肚皮毫無形象地躺在巨狼背上打呼嚕。
少年正對我坐在一旁大快朵頤,他撕扯著禿鷹的肉,鮮血順著線條分明的下頜流到胸膛,最后隱沒在身下某處。
我盯著某處出神。
“吃?!彼麙呶乙谎郏喲砸怦?。
突然下達的命令嚇得我渾身一顫,于是趕緊心虛挪開視線,將注意力放到手中的肉塊。
紅白相間,手感滑膩,滴滴答答著無法言說的液體。不管如何,我必須要緊進食,距離上次吃東西已經過去幾日,現在的我連站起來走兩步的力氣都攢不出來,必須吃東西才行。
但是,生肉真的能吃嗎?
……唉,在這大漠有的吃就不錯了,總比餓死好吧?這般安慰著,我總算鼓起勇氣將肉塊喂到唇邊,首先嘗試著聞,很生,沒有任何食物的香氣,接著伸出舌頭舔,嘗得滿嘴腥味,空空如也的胃翻上來難以控制地惡心。
我強忍著咬了一口,腥氣直沖天靈蓋,差點沒讓我把胃都吐出來,但是,但是,這是來之不易的食物,下一頓在哪里還不知道呢。
捏著鼻子,我狠狠咬下一塊肉來強迫自己吞咽,這樣就只剩嘴里生冷的口感,品嘗不到惡心的味道了,囫圇吃完,腹中饑餓帶來的絞痛并未即刻消除,我懨懨靠著巖壁,忍耐身體對生肉的排斥。
這么吃不行,得想辦法。
“恩人,我想吃熟的?!蔽覟殡y抬眸,囁嚅道。
少年根本沒注意我別扭小聲的請求,他打了個飽嗝,將吃剩的骨頭大刺刺地往洞口扔,眼看他伸著懶腰就要躺下,我趕緊諂媚地湊上前去。
“恩人!”
話音將落,少年就猛地捂著耳朵,不可置信地偏頭盯住我,同時蹦出去好遠。我瞠目,他這反應讓我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就這樣尷尬地保持我進他退的姿勢約摸半柱香的時間,他終于打破了沉默。
“你,嚇我。”少年眼底滿是責備。
他語氣生硬,臉上也很不高興。
旁觀的巨狼朝我齜牙,威脅似的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它危險的低吼比洞穴之外的詭異風聲更為清晰可怖,小狗卻什么都沒聽見,只翻了幾個滾,從巨狼背上滾到地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后接著呼呼大睡。
我完全處在狀況之外,慌忙擺手,“沒有沒有!我沒有要嚇你,我是想和你說這個肉是生的,我吃不下……”
他眉頭緊鎖,搖搖頭,“不懂。”
我意識到他懂得的梁國話有限,和他說太復雜的話他理解起來很吃力,于是我換了個方式解釋,“我需要,火。”
狼會捕獵,捕來的動物尸體有火就能將之燒熟,我現在需要生火的東西,但是茫茫大漠之中,哪里來的火呢?
我想到之前與葉時景隨行,每每夜晚來臨,他們就會用用火折子點燃收集來的干枯草木——大漠中有一些灌木叢很容易燃燒,按道理說,找到火折子與枯草就能升起火來。
“火?”少年跟著重復,“是什么?”
我耐心解釋,“火是好東西,能在晚上帶來光明和溫暖,還能讓食物變好吃。”
“好吃?!闭f了一通,他捉住了最感興趣的詞,于是整個人朝我貼近,一改方才對我頗有微詞的模樣。籠罩在他的陰影下很涼快,我愜意地換了個姿勢,開始循循誘導。
“火讓肉變得很香,比直接吃好吃,你吃過在火烤過的肉嗎?如果你吃過,你就沒辦法忘記那種味道,加上調味料,肉能散發出無法想象的香味?!蔽夜室庹f得很慢,方便少年理解,觀察到少年好奇地樣子,我心底竊喜。
“火,在哪里,找?!彼忪陟?,喉間滑動,咽了口唾沫。
“之前你救我的地方,那座城里。”我不假思索道,確實,如果新露被燒毀沒多久,那么里面一定能找到生火的東西,除此之外應該也能找到其他還未腐壞的食物和日常用品。
不料少年卻搖頭,“那里,不去。”
“為何?!”
“那里,有很多人,狼不去,危險?!?
“你是說大夫他們?”
“大,夫?”這個詞屬于他認知之外,他艱難學舌。
“就是最開始被你們狼群圍住的人?!?
“哦?!彼麗瀽灮貞安皇牵麄儭!?
還有別人?可是新露明明被燒了,哪里來的人?我回憶起泡滿尸體的水池,渾身寒毛倒立,整個新露城池都靜悄悄的,只?;鹕嗫裎钑r噼里啪啦的聲音與凄厲風聲,哪來的人?
一抹沙金閃過腦?!獙α耍莻€拉弓殺我的金發男人!但是,我也只見到了他一個,少年口中的很多人到底是誰?是新露原本的住民還是燒毀新露的侵略者呢?這就不得而知了,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