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帳篷簾子,見到一個身著喜服,坐在床榻上的女人,她身上紅得暗沉,似是泡過污血,仔細一瞧,繡在紅袍上的金色鳳凰在昏暗的燭火中閃著詭異的光。
我的身體好似被誰控制住了,一步步向女人走去,想拼命尖叫,聲音卻全然消失在喉間。
女人緩緩站起身來,不知怎么到我面前來的,我都沒看見她雙腿動過,她也許是飄過來的。
她似笑非笑,“怎么看地上,以為我現在是鬼?”
紅蓋頭下,一道粘稠陰冷的視線粘在我臉上,我害怕的閉上雙眼,鼻尖聞到逐漸靠近的冷香。
女人湊到我耳畔,發絲拂過臉頰,留下被蛇爬過的陰森感觸。
“小夜,別忘了,我在地獄等你。”
……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冷汗打濕了衣襟。
帳篷里空無一人,身旁的位置空蕩蕩的,伸手探去發現是涼的,扎克索很早就離開了。
我懨懨地坐起來,給自己倒些水喝。
昨晚,葉知意時隔許久,再度出現在我的夢里,她去塔扇丹和親那年,我做了諸多關于她的夢。
但去往青州之后,錦安的物事就如封禁書閣的山水畫,于塵埃中泛黃褪色。
昨晚得知我如今在塔扇丹,即刻便想起了她。
只要去赴那異族女子的約,便能知曉葉知意到底身處何種地獄,咬牙熬過叁天我就能回到青州,讓一切回歸原位。
我不想參與這所謂的游戲。
一來我并不太相信那異族女子的承諾。
二來,我不知道能否承受那未知的地獄之邀,我怎么能在見識過地獄后,再心安理得地把葉知意獨自一人留在其中。
話雖如此……我卻明白,我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地獄中的她。
心不在焉地走出帳篷透氣,發現扎克索正在刷他的馬,他給馬安上馬鞍,似乎要出門。
見我出來了,他立刻就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神采飛揚地指指馬,露出燦爛的笑。
“????????”
他的笑容和他的淚水一樣純粹熾熱,就算我聽不懂他的語言,也完全被他周身散發的溫暖氣息包裹起來。
“扎克索。”我喊他。
扎克索像被雷擊中了一下子呆在原地,他傻傻地站在那兒和我遙遙相望。
“我昨晚才知道你叫扎克索,應該是這個發音,沒錯吧?”我笑道。
青年看起來很呆,他漂亮的卷發像鳥窩似的亂糟糟地翹著,幾縷發絲從抹額旁耷拉下來,盡顯憨態。
嗯……為什么還是不動,他打算在那里站一天嗎?
尷尬讓空氣凝固,我不知道說什么好,于是默默縮回帳篷。
有人快步跟了上來,一把抱住我。
他毛茸茸的頭發把我臉頰弄得好癢。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叫你名字呢。”我小聲嘀咕。
就這樣,我們和好了。
扎克索確實要騎馬出門,他帶上了我,就像我們每次出門那樣,我側坐在他身前,雙手散散握住韁繩,他環著我,緊了緊我脖子上的毛領子。
今天天氣很好。
他沒有去牧羊。
“我們去哪里呀?”我大聲問他,風聲在耳旁呼嘯,他沒有回答,只是緊緊環住了我,并將下巴輕輕放在我肩頭,這種無聲的回答讓我心里莫名安定。
他今天反常地安靜,安靜到我甚至不太習慣,我試圖說些什么緩解當下的氣氛,哪怕說的話他無法理解。
“你說,現在是一場夢嗎?我應該還住在錦安的宅子里,當一個坐井觀天,不諳世事的官家小姐,指著頭頂上被四方屋檐圍起來的天,問我娘頭頂上的月亮什么時候才圓?”
頓了頓,接著道,“我見慣了錦安城四四方方的天,有時也會夢到自己去往更遼闊的地方。”
馬蹄聲有節奏地敲擊著地面,扎克索什么都沒說,只是輕輕環緊摟在我腰上的手臂。
我自顧自地說著,那些藏在心底的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腦兒地往外涌。
“但是,當我真的站在一望無垠的天穹之下,我才發現我離錦安已經很遠很遠了,那些把我框起來的宅邸宮墻是夢,不厭其煩地回答我問題的娘也是夢。夢醒后,我連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因為錦安已經容不下我。”
我是在尋找一個歸處,還是在尋找一個夢。
現在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說著說著我困了,不知什么時候睡了過去,后來感覺有人輕輕拍我,我又迷迷糊糊睜開眼。
眼前逐漸出現了一座城池的輪廓,我睜大了眼睛,立刻清醒過來,不可置信地轉過身看向扎克索。
他笑瞇瞇地伸手捏捏我的臉,接著牽住韁繩狠狠一揮,馬匹奔騰在草原之上,離城池越來越近。
這么說,今天出門是要進城嗎?
我感到無比興奮,模仿以往見過他人騎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