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臉黑得可以滴水,她身上散發(fā)著越發(fā)窒息的低壓,嘴角擒著意味不明的笑。
“哦?有意思,居然拿男人威脅我?你覺得我和你這種寄生他人的下賤貨一樣,失去一個(gè)男人就活不了么?”
她再次抽出匕首,刀刃與刀鞘摩擦發(fā)出噪音,在安靜的帳篷里格外刺耳,雪亮的刀刃抵著我的臉頰,一陣刺痛。
“你把歪心思打在扎克索身上沒用,就算我今天在他帳篷里殺個(gè)人,他也不能拿我怎樣,你知道為什么嗎?”女子露出不屑的笑來,那種笑我在很多人臉上見過。
一種高傲,輕蔑的,拿捏他人生死的笑。
“因?yàn)檫@片土地的王是我兄長,而你在這片土地上什么都不是,連一頭母羊都不如,更何況,你還是梁國的女人。”
我啞然。
先帝在世時(shí),梁國與北蠻的戰(zhàn)爭持續(xù)多年,然而國內(nèi)文盛武衰,佞臣當(dāng)?shù)溃澑瘷M行,根本不足以支撐戰(zhàn)爭的大量消耗,最終落得狼狽求和,表面休戰(zhàn)實(shí)則戰(zhàn)敗的局面。
于是割讓城池,奉上錢財(cái),還送去了和親的公主。
是的,如今塔扇丹王的王妃,便是梁國與塔扇丹交戰(zhàn)議和后,妥協(xié)遠(yuǎn)嫁北蠻的叁公主。
見我垂眸許久無話,女子似乎失去興趣,翻了個(gè)白眼,收起匕首便要走出帳篷。
我啞著嗓子叫住她,“今日無意冒犯,若有得罪,還望姑娘寬恕小女愚笨,只是小女最后還有一事相求,姑娘能否告訴我,如今塔扇丹王妃的近況?”
女子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神情冰冷,眼里帶著幾分探究,“哼,怎問起她了?我還以為你們梁國人都不記得自己曾經(jīng)屈辱求和,賣了個(gè)公主過來?!?
我低下頭,“心底一直記得的?!?
女子抱胸,臉上浮現(xiàn)出曖昧不明的笑,“是得牢牢記得,畢竟這位生養(yǎng)在南國的金枝玉葉實(shí)實(shí)在在犒勞了不少塔扇丹戰(zhàn)士呢。”
等到這話,我如墜冰窟。
好似被誰打了,眼前黑了一下又一下,我咬著牙,努力讓發(fā)顫的聲音平穩(wěn),“什么,可,可她是梁國的公主,她是一國的公主……”
“哈哈哈,公主?她算哪門子公主,她和她那些嫁妝是你們親自送來的賠禮,”女子嘲諷道,“你們梁國跪著懇求休戰(zhàn)的樣子倒是爽利大方,又是送錢又是送女人的,可給我們這些蠻人開眼了。”
……
……
記憶里,葉知意還停留在我最后一次見到她時(shí)頭戴鳳冠霞帔的樣子。
身著鮮紅如血的喜服,無畏無懼地走向即將行至北地的轎輦,我在轎輦旁等著她,嘴仿佛被縫上了,什么字都吐不出來。
我想說,山長水遠(yuǎn),知意你要保重。
似乎還想說什么來著,但腦子混亂,根本找不到一片完整的句子。
帶著淡淡冷香的身影靠過來,輕輕撩起紅蓋頭,在我耳畔低語著。
我聽完愣在原地,直到她上了轎輦,冷香散盡,和親的隊(duì)伍駛出城門,我都無法動(dòng)彈,葉驚梧黑著臉親自上前把我拽回他的馬車。
他問我剛才葉知意說了什么,我說我沒聽清。
就這樣,她向北而去,我向南而行。
后來的夜晚總是夢見她,夢見葉知意坐在殘破帳篷里,紅色的喜燭融化得到處都是,順著燈盞溢出流了滿地,已然分不清那是蠟油還是干涸的血跡。
蒼白枯瘦的手指輕輕撩起紅蓋頭,見臨行前那抹了胭脂的紅唇,張張合合。
她的聲音飄忽不定,像是在我耳畔低語,又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鉆入我夢境。
我其實(shí)聽清了她說的什么。
她說小夜,因?yàn)槟?,我馬上就要下地獄了。
……
……
“這表情好,和你們那叁公主剛來的時(shí)候差不多?!?
我面如死灰,看著眼前張揚(yáng)的女子,她臉色放晴,朝我走過來慢慢蹲下,帶著羞辱意味地輕輕拍打我的臉,“你們的公主和你一樣,在塔扇丹一文不值,明白嗎?”
嘴里有血的味道,我?guī)缀醢蜒酪?,才能克制住滔天的情緒。
“她有什么錯(cuò)?”痛苦地?cái)D出這句話。
“成王敗寇,沒什么好說的,如果當(dāng)初是我們塔扇丹的女兒來到你們國度,恐怕也好不到哪去。”女子冷笑。
“不,不會的,絕對不會像你們這樣欺辱人……”
“是嗎?哈哈哈,你們梁國人最是表里不一,真到那一步的時(shí)候誰又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我咬牙切齒地瞪著她。
“哎,對了嘛!這眼神不錯(cuò),比剛才那副奴樣看起來有趣太多!”女子眼里閃著奇異的光,她思忖著,狡黠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喂,我突然改主意了,你既然表現(xiàn)得這么情深義重,我們就繼續(xù)玩一個(gè)游戲吧。如果你能替代你們公主受叁天苦,我就送你回青州,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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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族女子出去后許久,扎克索才回帳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