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手腕下現如今雖能把持大權,但宗室們始終是她需要考慮和平衡的一個坎兒,他們現在不動是因為她這些年來對內勸課農桑恢復生產,對外在柔然南朝兩面夾擊下不落國威,且生殺賞罰果決有度,懲污吏,拔賢能,聚攏大批有才之士,于國政上她問心無愧,宗室王公們也無可指摘。但如果這場戰役這樣敗了,還被擄走了國君,那可就不一樣了,她執掌大權的合理身份是太皇太后,小皇帝的嫡祖母,皇帝沒了她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再臨時推個新的如她另幾個好孫兒坐上來,又不知要經歷多少角力博弈。姜太后心里憋悶得狠,在腦海中開始篩選誰才是最有機會動手腳的人,誰逼她派兵最有可能獲益。沉默良久后姜氏甩袖而起,她沒有證據,抓不到確定的蛛絲馬跡,鎖定在前線的不了任何一個人。但是姬啟,姬臼和姬晁的家人大都在代都,沒有萬全的準備和充足的動機他們怎敢亂來?還有一個……她的好孫兒姬衍,他的父皇和母妃已經被自己鴆殺,甚至連同母族也被自己滅門,除了她和幾個偶爾會見一次的異母弟弟們,他還有什么親近的人呢?…………噢,有用還是沒有用的,人在她手底下,不試白不試。姬啟被嘴里緊緊塞住的、還散發著古怪氣息的布條熏得幾欲作嘔,這群膽大包天的賊子把他橫掛在馬上顛簸了一路,叫他幾至昏厥邊緣。他雖然跟隨過大周叁代先帝出征,但如今年紀漸長在皇都里太平日久,無論是體魄還是意志上已大不如當年,一番折騰下來,他起初被綁架的憤怒都被消磨去了許多,只剩一片薄薄的清醒意識在強撐。不知過了幾刻馬匹終于停下,他被人粗暴地拽下來扔到地上。姬啟眼睛被蒙住,聽覺竟格外靈敏起來。他發現耳畔原本清晰的風聲已淡去,反倒是聽到了有水滴下的聲音,還有許多人的呼吸聲,多到像有一支隊伍停在他面前,打量著他這個俘虜。姬啟的神經被拉成了一條弦,忽回憶起了自己是怎么出現在這個地方——是姬晁,他今天和姬晁領了一支小隊在盱眙和壽陽兩地間小心搜索,忽然附近的小山林中響起了一聲類似于烏鴉凄厲的叫聲。這實在不吉利。姬啟下意識皺起眉,身體也不由偏向反方向,卻不想姬晁忽然在遠處指著一處什么向他招了招手。見他沒有馬上動作,姬晁急忙策馬奔來,嘴里喊著:“是姬臼副軍的標志,我看見了!大將軍快與我來!”姬啟見他的著急模樣,想是真有所獲,不由跟著策馬追了上去。二人一直沖進林中七拐八繞起來。姬啟覺得有些不對,一夾馬腹想追到姬晁身側問問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能追到這里,卻不想下一秒馬似被什么絆倒,他從上頭滾了下來。“不知和平此舉何意?”姬啟已確定了此事跟姬晁脫不了干系,只是他不明白,姬晁為何突然發難,這對他有什么好處?他方才還混沌的腦子因危機感而逐漸重獲清明。久久等不來姬晁的回復,姬啟的心越發沉下,直到另一道他一樣熟悉的聲音響起,將他徹底拍進了地底。“是朕,想找個好地方同王叔一敘。”…………姜晞好不容易從鳳儀殿出來,大半日的驚懼讓她回到瓊華殿時仍忍不住瑟縮,她坐在榻上最里頭的一邊,愣愣地看著窗外干枯的樹梢一次又一次被疾風晃動,直到流花再也看不下去。
“娘子,您從鳳儀殿回來已有一個時辰了,還是先喝杯熱羊奶暖暖身子罷。”她小心地拿過托盤里的杯盞捧過,自家娘子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只動了一只胳膊接過又僵僵地飲下。流花松了口氣,正欲從姜晞手上接過杯子時,忽然“當啷”的一聲。“娘子?娘子!來人,快來人呀!”…………姬啟看著眼前儀容狼狽,可眼眸卻如池淵般平靜而又看不出深淺的天子,他眼中沒有笑意,嘴角卻往旁邊一扯,露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來。“有勞王叔這一路對朕的看顧,現下,朕倒是有些好東西想賞與王叔呢。”姬啟咽了一口唾沫,大腦飛轉,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陛下會出現在這里,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還有什么事情是要把他綁過來才能說的?他身上有什么值得陛下花一遭功夫的……等他恍然明白過來時左右不知什么時候已圍過來了兩個兵士,一個按住他的軀體,一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張開嘴。“陛,陛下饒命……臣的一切,不,這世上的一切都是陛下的,請允許臣自獻上寶物,陛下饒……”“不急,王叔可吃了再與朕慢慢商議。”姬衍有些不耐看他這副凄凄慘慘嚇破了膽的模樣。其實收拾姬啟真的很簡單,這老東西年紀越活越回去,當年他于高祖武皇帝在位時加入的羽林軍,曾十騎追敵叁百里砍下南軍右衛將軍陳天霸的頭顱,身為一個旁支十五歲就靠自己的戰功受封縣公,只不過在皇都榮養了許多年后模樣愈發讓他不想直視。上輩子他那兩個兒子跟著秦俟造反被他處斬,姬衍心知他這老東西平日里就跟他兩個兒子一樣不樂意遷都,雖然造反的事他沒摻和但肯定是知道個一二叁,指不定在心里稱好。一是他這兩個兒子是他前妻所生,真出了事他并不是很心疼,他現在和后妻生的幾個小兒子才是心肝;二他也不怕牽連,往日念在他年長功高,他和太后曾賜予其丹書鐵券,承諾他這一支世代榮襲,且在太后死后姬衍收受臣下提議改變了太后在時的酷刑之風,刑判多從寬處置,叫姬啟篤定在自己沒有直接參與謀反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