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突然關心這個,輕輕搖頭,我平日都是收了攤回家吃的。
早點鋪的東西都是要賣錢的,他不舍得動。
餅。林湘扭頭看了一眼辛茗煎餅的攤子,梅菜餡將餅皮印出一團烏來,她當然認得,那是辛茗每天特意留給她的,我這兩日不能用硬物,你吃吧。
這個餅他準備帶回家給阿笑。辛茗正欲解釋,林湘已經自顧自起身,去粥桶旁拿長勺刮了幾下,給他盛了半碗粥出來,吃吧。看著辛茗,她說,我請。
將瓷碗往他站的方向推了推,擔憂望一眼辛茗的個頭,林湘出言提醒:要吃早飯。
她上輩子就是因為不好好吃飯,才怎么也長不高。
拗不過她,辛茗只好拿了餅來,坐在林湘對面開始用飯。
這還是辛茗第一次在攤上吃早飯,又是同客人一起,便更覺得不自在。
指頭捻著勺把,他低下頭,只顧盯著勺身在米粥里攪動的模樣,半天才抬一次手,放在嘴邊一勺。
平日活兒多,辛茗從不細嚼慢咽,他沒那個工夫,食物只要咽下肚就行。但坐在林湘面前,他總算理解了,為何小語每次都刻意磨磨蹭蹭,一口粥喝半天了。
人家是家教極好的女郎,坐臥起居自然都要合禮數,吃相自然慢條斯理,在她身邊,若想不顯得沒教養,哪里能風卷殘云呢?
視野內,對方秀氣的下頜線條微微收合,露在外面的一截頸子膚色極白,上頭小小一個凸起在日光下上下的動,晃得辛茗更垂低了睫。
討厭
不管與對方同桌而食也好,下意識地注意自己的吃相也好,都很討厭。
都很討厭。
皺起了雙眉,他故意加快了進食的速度,狠狠咬下一塊餅子,吃得臉頰微鼓。
辛茗以余光盯著對方看,不想,林湘不僅沒露出嫌惡的神情,發現了他在偷偷打量后,甚至還沖他笑了一下。
發白的嘴唇因為進食添了一點嫣紅,烏沉的眸子微彎,眸底跳出一線瀲滟的光采,林湘笑起來的時候,那張憔悴的面孔霎時間又回到往日,清麗又鮮活。辛茗平時沒覺得她多好看,不想對方今天一病,他反而欣賞起之前看不上眼的傻笑了。
真傻,這么傻的笑容,偏偏還是對著他的。
辛茗的心怦怦直跳,忙低下頭,小小地咬一口手中的餅,慢慢去咀嚼。
無緣無故的,這家伙沖他笑做什么?平白嚇他一跳。辛茗氣得臉都紅了。
用過早飯,林湘慢慢往書店走。
臥床養病的第一天,她就讓林家的下人通知了尋書,說自己要在林家待上兩日,對方先開店營業便可。也不知,尋書這幾日一個人將書店看顧得怎么樣了 。
掀開竹簾,尋書就站在柜臺后頭,見她進來,對方的面色驟地一變。好半天,林湘才安撫好對方的情緒。
我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是去見五小姐了。尋書懊惱地沖她保證。
林湘沒吱聲,她肯定是要一個人見林沅的。畢竟,不見面怎么報仇?
轉移了話題,林湘讓尋書把這幾日的賬目拿給她看。小姑娘識字還不算多,一些書冊的名字明顯是照貓畫虎比上去的,但勉強也能看懂,進賬上也同之前沒多大變化。
她松了口氣。
現在不過六月初,再多教尋書識一些字,到了八月,給尋書添個幫手,店面由尋書接手,也不是件不可能的事。
小姑娘一整天都將把她看得很緊,什么也不讓她做。甚至執意要陪她回家,說不放心她一個人住,要照顧她兩日。
這是頭一次,自己搖頭拒絕尋書也不聽從。等著對方關門落鎖,林湘的心情十分復雜。她其實應該養養身體再來店里的,那樣尋書就不會擔心,可日子過一天少一天,林沅二字宛如達摩克利斯之劍,在她頭頂高懸,逼著她將剩下的每一秒鐘都精打細算。
林老板。正發著呆,柳大夫從藥鋪里出來,畫像之事了結后林湘一直躲著他,這還是他們之后的第一次對話。
看過大夫了嗎?柳大夫問她,眼中帶著擔憂。
一個大夫問她看沒看過大夫,實在是怪怪的。林湘冷不丁被他戳到了笑點,但現在和柳大夫說笑總顯得尷尬,努力向下抿唇,生怕嘴角突兀揚起,林湘一字字認真回答:看過的,包了藥。
那就好。
柳硯青雖這樣說,其實卻并不放心。
小姑娘很會體諒旁人的心情,若是過去,發覺自己在擔心,林湘一定會寬慰他,興許還會出言解釋說說自己的病情和病因。柳硯青能聽出她音色中的啞意,他知道,對方現在不能多言,微蹙的眉一看就只是有心事。可情緒化的,他將林湘變化的原因歸咎到了她對自己的疏遠上。
放棄心中不理性的分析,維持著普通鄰里的尺度,柳硯青出言提醒:林老板,你千萬注意身體。若有不適之癥,我的醫館就在這里。
生了病也好,不開心也罷,都可以來找我。這樣的話,說者應是友人,絕非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