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結怨
之前只是細枝末節,從這里開始,主線就要調動了。
天染輕緋,暮色四合。
池畔晚風徐徐吹向園中,夕陽里的花木隨長風而婆娑,草葉下的蟲鳥和搖枝以低鳴。這本是個讓人無比愉快的黃昏。
如果林湘沒有被人點住了穴道的話。
僵立在池邊,她動彈不得,宛如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只能睜著一雙驚恐的招子,目視林沅的步步逼近。
顧不及吐槽世上為什么會存在這種霸道而不科學的點穴功夫,林湘驚惶萬分,她清楚,此時此刻,沒有人能來救她
仆從們早被盡數支走,而林淮亦被竹峙控制住,雙手在背后反絞。此刻水池邊除了他們四個,再沒有旁人。
水池,她,林沅,林淮,傍晚,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還有同樣一批人。
林沅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瘋子,她難道以為穿越是做實驗?只要滿足同樣的條件,就能得到同樣的結果?!
憤怒恐懼到了極致,她反而開始麻木了。眼前這個朝她走來的身影,真的是《鳳游異世》的主角林沅嗎?
林湘怔怔向前看。
小說的主角從書里走到她面前。
她常穿一身醒目的黑紅二色華服,眉眼的艷麗遮不住骨子里的冷漠懶散,睥睨俗規傲視一切,看似一身的張狂勁兒,凡事卻又總會準備萬全、謀定后動。
她沒那么好,類似寡情、我行我素的壞毛病一堆,但從沒主動招惹、加害過一個人,所以,她也沒那么壞。
誰不慕強呢?
林湘多篤定啊,她了解的、喜愛的、書里的那個林沅不會主動害她。
而林沅從書中走到她眼前。
一旁的林淮似乎被逼急了,口不擇言,自損八百的問候語一句句往外冒,聽得林湘直欲發笑,但努起嘴角這個慣常的動作,被點穴以后她根本做不到。
被問候了一通的林沅面不改色替她解了穴道。眼睫顫了一下,謝天謝地,她終于能笑出來了,腮幫子跟著滾下一行眼淚。
林沅一言不發,他本就是個冷漠的性子,這種時候自然沒半句廢話,只抬起了手,少見的蹙眉,像是不明白她為何又哭又笑,也可能是單純地潔癖發作不愿碰她,旋即,他忽地施力,將林湘往池塘一推。
噗通
噩夢里的感受與現實重疊。
池水從五竅嗆進體內,五臟像要被撕裂似的,灼燒了起來,耳膜內詭異地缽鳴鑼響,刺得腦袋嗡嗡發疼。林湘胡亂揮手拍打水流,十指不停叉開又收攏,卻如夢里一般,除了流水的阻力,抓不住絲毫倚仗。
喉管痙攣,吐出些咕嘟咕嘟的雜音,缺氧讓她的意識開始模糊,似隔天涯之遠的黑沉水面一點點從視野里渙散,她向池底下沉。
水面漾起的波紋漸小。
林沅清楚一個人溺亡需要多久,考慮到這里是醫學不甚發達的異世,他將時長對半縮減,很快施以竹峙一個眼神。
竹峙立刻放開了林淮,兔起鶻落躍入水中。
七姐!
竹峙剛將濕淋淋的林湘撈到池邊,林淮就撲了過去。這已不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了。幾個月前,七姐也是這么被下人帶上了水池,雙眼緊閉,臉色慘白,接著,就命懸一線,幾乎身死。
一雙被縛多時的手臂還隱隱作痛,若是換作平日,林淮定然會哭上一哭,矯情許久,但此刻,她只是抱住了濕冷冷的七姐,拼命回想當時下人急救的法子,用力地揮臂,胡亂拍打林湘的后背,希望對方吐出一肚子的水來。
然而,不知是她救人的方法不對,還是氣力不夠,明明上一次下人用同樣的方法救醒了落水的七姐,但林淮此刻卻連讓七姐咳水都做不到。
見狀,竹峙蹲下身,拂手在對應的穴道上點了幾下,使巧勁在后背一拍,林湘便重重咳嗽起來,吐出好大一灘水液。
眼看懷中人眼睫輕顫,似乎就要清醒過來,林淮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半分,你滾!恨恨推開竹峙,顧不得許多,林淮抱緊了七姐,像被人欺負了的孩子,放聲大哭。
咳咳啞著嗓一陣低咳,林湘的聲線似粗瓷片劃過木桌,嘲哳刺耳。
她并不清楚耳邊是誰在說話,只覺得眼皮似有萬斤,喉嚨和鼻腔也灼燒得疼痛,難受得要命。
一陣陣的耳鳴和寒顫讓她下意識蜷縮身體,躲向溫暖的源頭。
對方將她抱緊,一滴又一滴淚打了下來。
為什么ta要哭呢?
林湘不明白。
別咳別哭不顧疼痛難忍的喉嚨,她下意識勸。
被推了個趔趄的竹峙又靜靜蹲回來。他天生存在感薄弱,見那個不著調的姑娘只是哭泣,便無奈地拉過林湘的手腕,簡單診斷了對方的身體狀況,請示:七小姐如今脈象很不穩,主子,要不要請個大夫?
七小姐
拉住她手腕的人這般說道。七小姐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