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綠林大盜的氣勢,語氣卻一本正經,像廟里和尚勸人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我差點失笑。寧扇走過去,兩位好漢讓了一讓,李告見到寧扇,欲哭無淚,說,大哥,我不是賠錢給你了嗎?是,你是賠了。寧扇對他和氣地笑笑,說,不過能告訴我你這錢打哪兒來的么?李告問,哥,什么意思?寧扇從兜里摸出幾張紙幣,對著月光照了照,說,這錢有問題。李告忙道,有什么問題?我把存了半年的零花錢都給你了,再要我真沒了呀。寧扇笑:你急什么?我跟你說個故事,我有個哥們,最近觸楣頭,遭了賊,丟了一大筆錢,我問他丟了多少,他說兩百,嘿你說巧不巧,怎么剛好你就給我送來兩百。我往前兩步,緊緊盯著李告面部肌肉。李告說:你朋友丟了錢,也不能賴我呀……寧扇拍了拍他肩膀,說:聽我把故事說完,我手上不是正好有你那兩百塊嗎,本來呀,是想再買個隨身聽的,可兄弟有難,就先借給他江湖救急,這一借你猜怎么著?李告問:怎、怎么了?寧扇搖頭嘆氣,說:他一眼看出來錢有問題。李告問:什么問題?寧扇將紙幣一角捏起給他看,李告眼皮抖了抖,寧扇又給他看另一張,說:這兩個名字熟悉嗎?李告吞了吞口水,聲音明顯不穩:我、我不知道……那兩張紙幣上是鉛筆寫的他同學的名字。如果說原先只是五六分懷疑,李告的慌亂就是一種坐實。寧扇說,可我覺得你知道。他忽然不知從哪提起個酒瓶子,朝墻上一碰,用砸出的豁口指著李告,聲色狠戾:坦白從寬,否則老子先折你一條腿,等你爬回去找你爹媽再抓我也不遲。我第一次見到寧扇的流氓本色,眉心一跳。李告腿軟,往地上一跪,說:哥,我錯了,別打我,我說。他嚇出眼淚,說自己因為拿不出錢來賠給寧扇,才動了歪心思,趁人不備偷了班費。我捏著口袋里的錄音筆,越捏越緊。李告剛交代完,我從陰影處走出,說,寫個道歉信,把事實說清楚,再簽字摁手印,明天去把錢還了,當全班的面道歉。李告從包里拿出紙筆,把紙按在圍墻上寫,他寫一句,我看一句,不滿意的即讓他重寫。等寫好了,李告簽過姓名,寧扇說,印泥忘帶。我說,用你那酒瓶子,給他手指頭劃道口子。寧扇說,有道理。李告打了個顫兒,說,???我拆開李告的鋼筆,將墨囊里的墨擠出來,讓他拿指頭蘸了印下。寧扇又對李告說,班費還了,我的錢你也得還,別跟我扯沒錢,我看你把在小賣部刮彩票的錢省省就有了,聽見沒?李告不住點著頭,囁嚅道,我能走了嗎?我將寧扇手上的酒瓶一把奪過,尖銳處直指李告的嘴,說,陳年好欺負嗎?再讓我聽見你們誰中傷他,我就把誰的嘴割爛,記住,陳年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