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我忽然發現唉和愛是同樣的音節,原來愛是嘆息。陳年,我喊你陳年的時候,好像有那么一點恍惚,恍惚你并不完全是我哥,更像是一個名字叫陳年的男人。我喜歡這種恍惚。喜歡這種不太確定你是我哥的時候。不過,幸好陳年是我哥,否則我不會愛上這世上任何人,不會相信世上任何人的愛,我是說那種愛,我知道你懂。不過也不止那種愛。哥,我們的愛,太無限,人類詞匯寫不下。我們對彼此的愛,甚至遠勝爸媽口中對我們的愛。這世上,只有我和你是從同一個子宮墜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比不過我們是朝朝暮暮,血脈相連。我們共享彼此最不堪的秘密,我們從不用任何道德審判對方,我們無需像情人精心偽裝完美假象,我們之間的默契任憑誰也妄想比擬。陳年,我看著你如何從三歲長成二十七歲,還將繼續看著你長到老去、死去。只有那狹小閣樓的木板床和我,知道黑夜里你的每一塊骨骼是如何生長,生長到這樣高大。只有那塞滿蕎麥殼的枕頭和我,捕捉了你狼狽的夢魘,齷齪的夢囈,靈魂被翻了個底。盡管夫妻會赤身裸體,可誰能像我們放肆暴露到最骯臟最徹底,像面對世上的另個自己。
我們早就觸碰過彼此的下體,光臨被詛咒的禁地。何況我曾向上天起誓,如果要參加你和別人的婚禮,我會殺死你。再殺了我自己。你最愛的陳醉這是一封情書,我寫于陳年的婚禮前夕。但它沒被陳年看到,而正躺在準新娘的手上。準新娘玫瑰色的臉龐一寸寸褪成慘白,捏著那張薄薄的信箋,怎么仿佛被最邪祟的魔鬼扼住了喉嚨。我在半闔的門外,平靜地注視她。她的手開始痙攣,我所寫下的珍貴文字就不得不落地。她落荒而逃,經過門口的一瞬與我四目相對,她的眼里有我最喜歡的憎惡和驚懼。我走進房間,嘆了口氣,左手撿起信箋,右手從背后伸出,放下了匕首。陳年,你的新娘拋棄了你。你看,世人的愛,多么經不起考驗。這個世界,只有我最愛你,永遠不會遺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