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紅原來想將這部作品發表了,卻覺得應該結束的時候,熱忱驀地連同消磨了。她沒有將它們帶走,只是帶著她簡單的行李,離開了這座從讀大學開始就留下來了很多年的城市。她也沒有存下許多錢,沒有做成很博大的事,就這樣平淡、平靜地度過了。她去了西北,小時候聽說,月牙泉正在消失,于是去看了。她讀小學時常常和爸爸吵架,就會跑出去坐二十分鐘的公交車回到奶奶家,公交車會經過海邊,那個夜晚,她一邊哭一邊看見紅色的、龐大的月亮低懸在海上。今天她躺在沙漠上,柔軟的沙子流向她每一寸,露白的月亮望進她眼底,天上風煙朦朧。傅今松等不到她來,七月的第一個周日,他哪里都沒去。他將在她出租屋里的書都帶來了,統統放進了他的書架上,而他扔掉了他書里的紙條、擦掉了鉛筆字跡,又換到了角落里。他仍舊給她發消息,后來過去了很多天,她才回答:我很好。回來了,我會告訴你。他讀完了她所看過的那些書,大多是文言文的雜史與散文集,書頁上貼滿了淺黃、橙黃的標簽。
他還去看了她所寫的小說,從前只知道她會寫作,但他淺薄地以為,她能夠寫些什么。張檐喬遷不久,又回頭在一家雜志社做發行,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店認識了一個女人。他將結婚請帖寄到棠紅的住處,已經是初秋。他不知道棠紅不在家,傅今松去的時候,看見門口擺放了一個包裹,他拍了照片發給棠紅,棠紅沒有回復。程凈慕剛處理完一個長達半年的案子,險勝對他來說不算完全勝訴。但他毫不猶豫地提了辭職,回到家被他媽一場痛罵后,躲到了傅今松家里。他才有機會問那一樁“前塵舊事”,傅今松沒有回答,只是問他什么時候回去。“我才剛來,你就趕我走?”程凈慕坐在餐桌上,夾了一筷酒蒸蛤蜊,無比沉醉地連連點頭,“當初我就應該和你去日本,不去英國。”傅今松沒有回答。他起始并不會做飯,是他回國前去一家餐廳打工時和店長學習的,也是他沒有桎梏最自由的一刻。讀書時被父母管教得嚴苛,每天由安排的司機接送他上下學,食材、飯量與時長約束他的一日三餐,睡眠、學習如此,剩下的生活一半在學他不喜歡的大提琴一半在他不感興趣的社交。這樣的生活并沒有壓得他喘不過氣,只要剔除欲望與控制情緒,沒有什么是不能夠接受的。但總會有喘不過氣的時候,他能夠消遣的,只有學校的圖書館。后來他遇見了從京都來的轉校生中村,她平和、溫柔,似早春飄落的一瓣櫻,高潔如山雪。他一見鐘情,卻只是遠遠望著,陷入書中的某一種遐想。直到回國,他想尋找一位像中村那樣的女孩子,他沒有再遇到,只遇到了棠紅——她身上有不熄的花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