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詭譎莫測的,其實丹藥一道。安九忍不住想,要不是方郁鶴前世與自己、司玄夜產生了一段糾葛,他這輩子是不是根本不會進入萬衍劍宗,而是去做一個真正的丹修去了?方郁鶴把安九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心中不由感嘆,小九師弟長大了,以前就顯得過分漂亮的臉蛋,如今更是讓人移不開眼。他就像高懸天邊的太陽,美麗得耀眼,永遠是人群里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方郁鶴想起五年前那場關于前世的夢,心中仍覺耿耿于懷,“你就這么毫不留念的走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這話既是指這輩子,安九從溯世鏡出來后,也是指上輩子,安九隨孟扶光離去后。安九沉默了一會兒,十分客套的道了一聲‘抱歉’。美麗的青年神情淡然的模樣,越發像那令他不喜的扶光君……方郁鶴堅定的覺得,自己是不喜歡扶光君的。硬要說個為什么的話,大概就是,他覺得,扶光君身上有一種讓人難以接近的神性,不管是方郁鶴還是東墻,在見到對方的第一時間,便于心底明白,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會與自己為伍,更不會屬于自己。還有就是,他帶走了安九……不止一次!方郁鶴不想看見這樣的安九,他越發像那扶光君,這讓他覺得,安九會離他越來越遙遠,最后也會變成他永遠無法直視,無法握住的太陽。于是方郁鶴兩步上前,強硬的摁住了安九的肩膀,瞇了瞇眼看著他,“怎么對師兄這般生疏?是五年不見,忘記師兄對你的好了?”安九忙不迭的推開他,“那個,師兄,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行為舉止能不能別這么狂放……”他實在有些不習慣!方郁鶴聞言,表情僵在了臉上,隨后又存存龜裂。好半晌,他才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女孩子?你管我這樣身高九尺的威武男人叫‘女孩子’?”安九頓時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他仍覺不是自己的問題,他低下頭,小聲嘟囔,“身高確實九尺了,但‘威武’就未必吧……”“呵。”方郁鶴冷笑,“那你過來,我且叫你知道知道,本公子‘威不威武’!”“……”安九無語的看了方郁鶴半晌,最后無奈道,“好了師兄,別鬧了。”他其實明白,方郁鶴是在想方設法,拉近他們的感情。但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永遠也不可能再找回來。方郁鶴見安九表情認真,也收起了玩鬧態度,氣質瞬間變得有些陰郁。
好半晌后,方郁鶴才故作輕松的開口,“有什么需要,盡管和師兄講。”倒是和司玄夜說了同樣的話。安九照例‘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話。 鑄錯。安九本來以為, 接下來,方郁鶴便會像司玄夜那樣,自持身份和禮教, 不會再輕易來打擾他。但很顯然,方郁鶴是個渾不吝, 并不會如司玄夜那久居高位的人一樣,過于在乎外界對自己的眼光。翌日, 方郁鶴便又出現在了安九院子里, 而且, 不知道是他自己主動透露了消息的原因,還是因為他行為太異常,被雪念發現了,總之, 方郁鶴這天再來時,身后還跟了個雪念。安九看著院子里這兩個人, 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兩位師兄,有何貴干?”方郁鶴笑瞇瞇道, “小九還需要辟谷丹嗎?師兄我近日新煉了幾爐, 品質都是極好的,我還調和了丹藥的口味,現在的辟谷丹, 吃起來是丹瓊果的味道, 小九想嘗嘗嗎?”“……”安九面無表情的望著他,過了很久,才把拒絕的話說出口, “師兄,我已經不需要吃辟谷丹了。”方郁鶴卻道, “當糖丸吃也不要?”這五年,方郁鶴也算經歷了不少歷練,走過了許多地方……在一個很偏遠的小村落里,他發現了這樣一個現象,那些窮苦人家的孩子,總是更容易被一些小恩小惠收買。他曾親眼看見,一個邪修,看上了村落里某個天賦出眾的小孩,最后僅用幾顆低階的培元丹,便把孩子騙走了。而那小孩兒的家人也很麻木,方郁鶴問了一下,對方告訴他,村子里的孩子總是很容易被拐帶,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于是,方郁鶴又觀察了許久,發現事實還真是如此。最后,村里一位老人告訴他這樣一個道理,因為孩子里見識淺薄,最好拐帶……其實不止孩子,成年人也是如此,他們沒有見過什么世面,從小又在缺愛的環境里長大,沒吃過好的,用過好的,見過好的,別人給一點小小的甜頭,不能輕易將人哄走,還能讓人死心塌地呢。方郁鶴就想到安九,他原本也是一個,對他稍微好一點,他就恨不得將心掏給你的熱忱少年。方郁鶴有些后悔,以前沒有對安九更好一點。他其實也知道,現在的安九,已經不是幾顆糖就能哄開心的年紀,但方郁鶴還是想這么做,他知道安九的童年缺少什么,也或許,他潛意識里就想嘗試一下,還能不能用這些手段,騙到安九。不需要一次就把人騙走,能有一點點機會,讓他慢慢再擠進對方心里,就好。安九這輩子確實是沒吃過什么好的,加上上輩子被餓死的陰影,讓他變得對什么東西都很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