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玄夜便又想到,安世榮的大兒子叫安云歌,風管晨凝,云歌曉囀,一聽便是用了心思的起名。可安九卻只單單一個‘九’字,屬實顯得粗糙,敷衍了些。“那你呢?”司玄夜垂眸看向身側的小童。安九‘嗯’了一聲,司玄夜又問了一遍,“你為什么叫安九?”安九快樂道,“我娘叫我小九啊,她說懷我的時候,夢見過幾次一個漂亮小男孩兒,別人都叫那小男孩叫‘小九’,或者‘九兒’,所以我便叫安九了。”簡單一句話,卻透露了不少信息。安九的名字,是他那沒有文化的娘給起的,安世榮對安九,沒有盡過一丁點做父親的責任。另外便是,‘九’這個字對安九來說比較特殊,影響了徐菀娘,她才會給他起名安九。不過,這些念頭只在司玄夜腦子里一閃而過,他并不覺得,這是什么特別重要的信息。“回去早點休息吧,明天我有事和你說。”談話間,他們已經到了弟子居前,司玄夜給安九再次整理了一下頭發上粘住的碎雪,便讓他自己回去了。安九沖司玄夜行完禮,轉頭蹦蹦跳跳的回了弟子居。路過方郁鶴的小樓前,便看見那邪氣的少年歪著身子,懷抱雙臂,正睡眼惺忪的倚在門框上,“這會兒才回來?”安九點了點頭,乖巧的叫了一聲‘師兄’。“行吧,趕緊去休息吧。”方郁鶴挑了挑眉,回頭進了自己的房間。他是知道安九今日要去祭拜他娘的,所以見他晚上太晚沒回來,還是會有些擔心。不過……他剛剛好像感受到了師尊的氣息,難不成,是師尊將他送回來的?其實方郁鶴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安九很可愛,天賦也高,平日里會沖他甜甜的笑,看得方郁鶴心癢癢的總愛掐他的臉,把人欺負得淚眼汪汪的才松手,而安九從來不會真的生氣,下次遇到他,還是沖他笑,還是給他掐,好欺負的不行,但真欺負起來,又被他搞得心軟,舍不得欺負這么個小東西。總的來說,方郁鶴還是很喜歡這個小師弟的。但此時此刻,他卻不由的想到了另一位師弟,忍不住低聲嘀咕幾句,“師尊也太寵溺小九了,和對待雪念師兄的態度天差地別,也不怪雪念心里有些失落吧。”雪念入門時,也和安九差不多,但司玄夜卻對他很是嚴苛,別說配雪念外出歷練了,就是雪念自己外出歷練,受了傷回來,司玄夜也只是讓自己去給雪念送個丹藥就完事兒。方郁鶴已經成年了,沒有雪念那么多細膩的想法,他被司玄夜收入門下這么多年,也是這樣過來的,但他卻并不會覺得,司玄夜對安九太好,于自己來說會有太大落差,因為就他自己來看,也覺得安九很可愛,被人寵著一些,沒什么不對。
自己小時候,則跟個皮猴兒似的,司玄夜不怎么管他,反而讓他更自在。“這樣下去,雪念不會出問題吧……”第二天,安九照例去東岐之巔報道,司玄夜昨夜已經提醒了安九,今天一早便等著安九過來。司玄夜招了招手,將安九帶到了議事廳,談起了接下來的行動。安九對司玄夜的決定向來沒有意義,師父讓他一起,那他就跟著一起便是了,反正有司玄夜在,去哪里他都不怕。商量完正事兒后,司玄夜便讓安九回去準備,安九在原地站在沒動。“怎么了?”司玄夜以為,他還有事要說。安九卻從自己的芥子空間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雪人出來,“師父,這是‘小小九’,送給你的。”安九眼睛彎彎的,笑起來的時候很甜很暖。司玄夜下意識的攤手接過,他回過神時,安九已經離開了。他低頭看著手心里的小雪人……還是安九捏出來,丑得特別的雪人模樣。但是安九叫它‘小小九’,他之前說,‘小十’是他的兄弟,要代替他陪著娘親……那‘小小九’的話,是不是代表,這是他自己的縮小版,不用‘代替’他來陪伴自己,而是他親自來陪伴著自己。司玄夜感覺心臟有些暖融融的,是他活了這么久以來,最特別的一次感受。可是,雪人的話,等到冬天一過,就會融化掉吧……司玄夜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撫了撫小雪人的腦袋,明明才第一次見到,就已經生出了不舍的情緒來。……兩日后,安九與司玄夜已經準備好了,要離開萬衍劍宗,前往日月閣舊址查看。而在臨行前,雪念卻來到東岐之巔,求見了司玄夜。司玄夜此時還沒意識到,在養徒弟時無法端平一碗水,會帶來怎么的后果。“師父,你和師弟要出去歷練嗎?”雪念也不過比安九大個三四歲,如今也就是個半大少年,這個年紀的孩子,很容易較真,也容易鉆牛角尖。司玄夜不會養孩子,以前沒覺得自己放養的方式有什么不妥,此時也不覺得對待兩個孩子時,有什么不公。他來說,安九才是真實的,是現實里的人,雪念只不過是溯世鏡創造的一個幻影,一個雖然行為邏輯,會完全按照現實中那個雪念來,但卻并不會改變現有世界里,雪念任何成長足跡的虛幻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