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是和海大藝術團的學生共搭一輛飛機去的京城。三個半小時后,窗外的風景就由蔥蘢的熱帶雨林變為北國風沙。四月春光,地處北緯四十度的京城卻仍是沉霜與燥風。一下飛機,料峭寒風撲面而來,唐元打了個哆嗦,隨即感到身上一熱。易一凡披了件薄羽絨服到她身上,還貼心地牽起了她的手。兩只手心溫熱的肌膚相觸,夾著薄汗,更是難分。易一凡往前帶路,略快一步。唐元抬頭,看到了他遮住后頸的卷發。以往每次牽手,只要抬頭,她都能看到這副畫面。太熟悉了,熟悉成一個習慣。學生們一出機場,就看到馬路邊停了輛典雅紫的大巴車,車身上印著“京清大學”四字。是京清專派來接送藝術團的。一上車,學生們議論起來了,不僅車內干凈明亮,車身也低調優雅。作為國內第一學府,竟僅憑校車就會讓人產生傾慕之情。伴著這份仰慕,眾人對接下來的京清之旅更期待了。唐元也發出和其他學生類似的感嘆,但還夾著一絲獨有而隱蔽的心緒。她想起了一個人。汽車行駛的中途,帶隊老師交代了注意事項。藝術團的表演在兩天之內就可結束。但還有時間在京城短暫逗留兩三天。“機會難得,大家就當旅游了哦。”老師興致高昂說道,“還有,我們給大家訂的是京清大學的校內賓館——近春園。可方便呢,可以隨便逛京清校園,吃食堂美味的特價菜。大家可一定要珍惜啊,京城可是美食荒漠!京清的食堂可是集結了天南地北的大廚!”眾人被逗得直笑。老師也跟著笑,笑過之后又繼續和大家談天說地。也是在這時,易一凡對身邊的唐元說:“京清管得嚴,進出校門要刷學生卡。但我們有工作出入憑證,你沒有。為了方便出行,這幾天你都跟著我。”唐元點頭,想起剛才老師說的話,又問:“那住的地方……”易一凡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一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像是安慰,“本來我們倆住一間房最方便。但我是隊長,晚上要開會和排練。怕影響你休息,我擅作主張讓你和一個師妹睡,可以么?”為了安撫唐元,他又添道:“是雙人床,你們各睡各的,師妹人也好,不會尷尬的。”知道他的難處,唐元當然理解了,全盤接受易一凡的安排。汽車在一個多小時后抵達京清。此時已經下午四五點了,學生們回賓館房間放行李,簡單收拾一番后就該去吃晚飯了。易一凡和唐元倒不急,二人約定先休息一會兒,等臨出門時,再給對方發個消息。唐元進入房間時,發現另一張床上放了一個行李包。她猜是剛收拾完畢,出去吃飯的師妹的,于是有些小慶幸了。沒有別人,她就能好好享受個人時光了。窗子開著,外面風景如畫,人工湖浮著幾只嘎嘎叫的綠頭鴨,讓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下來。唐元舒舒服服瞇著眼躺在沙發上,在二十多分鐘后猛然睜開眼睛。差點忘了,她還得出門吶!想到這兒,蹭得一下跳起來,帶著昏沉的腦子,隨意涂了點水乳就跑下樓。太陽正在落山,西邊的一片陰霾正隨著云團爬過來。近春園樓下一片喧鬧,盡是在薄暮中來來往往的學生。唐元等了五分鐘才反應過來還沒給易一凡發消息。真是睡糊涂了!她敲了下腦袋,趕緊掏出手機。對著屏幕哐哐一頓輸入后,唐元抬起略酸的脖頸。在逐漸向上的視野中,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影出現了。在看到他的第一秒,唐元受驚似的立馬壓下頭。但余光還在,她看到那個人影也怔住了,顯然也看到了她。唐元悄悄握緊了手,耳膜中回響起自己如鼓的心跳。京清這么大,她一直抱著僥幸心理,以為不會碰上的。可上天卻偏要跟她開玩笑。何梁外形在人群中過于顯眼,就算只是一身簡單的白色短袖和卡其色工裝長褲。唐元又抬頭迅速瞥了一眼他的臉,頓時一震。他變了,變了好多。五官還是依舊分明俊逸,但眼神卻出落得堅毅而沉穩。仿佛歷經許多,一下子成熟了,再找不到之前的影子了。這陌生的感覺,叫唐元怯懼,下意識想找個角落鉆進去。然而,為時已晚,何梁已經看清楚她了,正朝她走來。他翕動嘴唇,在看到她也停下后吐出兩個字:“唐元。”稱呼正式,語氣疏離又禮貌。“嗯……”唐元佯裝驚訝,“你…你怎么在這里?”剛說出口,她就后悔了。這是何梁的學校,他在這里再正常不過。反倒是她,行蹤可疑。一看,就知是情急語塞下說出的。“出去了,剛從外面回來。”何梁倒顯得很照顧她。唐元這才注意到了他斜挎的黑色運動腰包。“你呢,你怎么在這里?”像是回敬,何梁也反問她。
“一凡在京清有演出,我過來陪他的。”聽到這個名字時,何梁神色微變,但很淺,如往湖中投了一片葉子,轉瞬便恢復正常。他點了點頭,“嗯,挺好的。”話到此處,又陷入沉默。唐元呼吸酸澀壓抑起來。現在,她和何梁成為點頭之交的這個事實已經赤裸裸地擺在了面前。何梁一時沒動,解釋道:“我等我舍友。”“哦。”唐元也回,“我等一凡下樓吃晚餐。”“推薦紫荊園餐廳,菜不錯,還有露天座位。當然,如果不喜歡,校外的商業街也不錯的。”何梁扯出一個笑,往北方一指。像一個東道主朋友在真誠介紹。“都在那兒。”他放下了,她也很欣慰。盡管,最開始聽是這么刺耳。“好,謝謝,我會問他的。”“小元,原來你在這兒。”突然,有男聲插了進來。易一凡走到唐元身邊,往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