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曾教我的那些知識,的確是博學多識。
她這一生教書育人近四十年,門下弟子不說上千,至少也有大幾百。我既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學生。
若不是她的教導,說不定我也不會有今天的這份事業。
那老嫂子又道:“胡嬸子現在退休了可愜意了,有時候路過了我看一眼,就看見她躺在家門口的那棵玉蘭樹下乘涼呢?!?
提到玉蘭樹,我不禁愣怔了一下,不過那些表情被我很好地控制著,又跟那老嫂子說了幾句客套話,便往家的方向走。
那里是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家,在我的八歲到十八歲之間,我一直都是在這里度過的,雖然有些艱苦,不b之前在府里的生活,卻是一段難忘美好的時光。
都說年齡大了,經歷的事情多了,之前的很多事都會忘記,我也的確忘記了很多事,但是在我八歲那一年的事,恐怕這輩子到我進了棺材都不會忘。
推開柵欄門,輕手輕腳地走進了院子,她果真如老嫂子說的一般,在堂屋邊上的玉蘭樹下搭了個木床乘涼。
四月份正是玉蘭花開的好時候,枝頭遍布大大小小粉白的花朵,隨著微風輕拂,不少花瓣自枝頭落下,飄落了滿院。
躺在樹下的她也難能避免,一朵朵撲在她的身上,美得像幅畫。
我不由得想起剛開始在江府遇見她的時候,她笑著跟我玩耍的畫面。
那時候她是我在書本上見過的眾多美人畫中最美的一張也b不及的,既漂亮又溫柔,對我也很好,我也不由自主地想和她親近
現在經歷過歲月的滄桑,她已經是滿臉皺紋,身形也變得g癟,不再具有當年的美貌,可她身上總泛著一gu柔和的光,讓人的內心不由自主的平靜。
那都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仿佛還在昨日。
又走進了些,便看見她手里拿著一本泛h破舊的書。
我知道那是什么。
是她珍藏了許多年的寶物,執手四十多年,哪怕書上的字跡早已因為歲月的痕跡而模糊不清,書頁早已破損得不成樣子,她也舍不得丟棄。
在鎮子上有了工作、掙了錢后,我也想辦法利用財力和物力買了一本易安的古詩詞送她,她笑著收了,但我知道,她心里面最重要的,還是那一本舊物。
我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未曾想還是踩到了院子里的枯樹枝把她給吵醒了。
搖椅上的人動了動,緊閉的眼睛睜開了些,露出里面一雙有些混濁的眼。
過了好一會兒,她用一種冗長的聲調不確定地輕聲喚著:“顯兒?”
“嗯,”我應了聲,在她一旁蹲下,柔聲道:“娘,我回來了?!?
自我八歲那年被她所救、逃出南京之后,我就成了她的義子,她終生未嫁,把我當做親生兒子看待,我也把她當做自己的親娘。
現在她也是四世同堂,闔家圓滿。
只是可惜今年江帆沒法回來。
我都已經是年過半百的老人了,在她眼里仍然是個孩子,只見她費力舉起那g癟的手在我的頭頂上0了0,笑著回應:“回來……就好?!?
在她生日的當天,江帆還是帶著她媳婦回來了。
看著他們倆人進了院子的門戶,我還有一些驚訝,“不是說忙嗎?怎么還大老遠地跑回來?”
“工作再忙nn的生日也不能錯過啊,”江帆拍著兩個小家伙的頭,問:“在這的這幾天沒有煩太nn吧?”
“沒有!”小家伙搖了搖頭,“太nn很喜歡跟我們說話呢,而且昨天她把我認成了爺爺!”
我有些局促,感覺在后輩面前丟了臉。
她昨天記憶又重新倒回了從前,把江帆的孩子認成了我,拉著孫子說了好些話,都是之前在江府跟我玩的時候說的,也有一些是她收養我之后的事。當年的舊事在我面前提就罷了,還在我孫子跟前說起,豈不是讓我被看了笑話。
不過好在她還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整個人喜氣洋洋的,記憶還沒怎么混亂,暫時沒出什么大的岔子。
中午的時候一大家子人聚集在小院里,看著桌子上擺滿著的豐盛的菜,她和兩個孩子們笑得格外開心。
七十多歲的人了,笑得還跟個孩子一樣。
中午吃完飯后,她又搬了個椅子坐在玉蘭樹下走神。
我拿著一本古詩詞在她旁邊坐下,“娘,我給你念念詩。”
她眼神不再有當年那般光彩,聽見我說話,也只是稍微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她還會活多少年,自退休后的幾年,她就變得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樣了,身t年邁、記憶混亂,稍微走個幾步都要喘息半天。
我現在也五十多,也感受到了年齡的壓力,但好歹記憶沒什么問題,不會忘記正在做的事,也不會忘記出現在面前的人,不知道這幾年她是怎么過來的。
可惜我也有自己的家庭和工作要照顧,也沒辦法一直顧及著她,只能想著在陪她的時候好好逗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