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宋承娣睡不著,一直在想著今天白天的事情,再見故友,終究和最初的感覺有所不同,更多的是一種悵然。
燈被關著,她就靜靜地摸宋慊身上的瘢痕,宋慊也睡不著,黑暗中默默注視著宋承娣,嘴角含著笑,道:“你再摸下去,我會忍不住。”
宋承娣也笑了,但并沒有和她開玩笑的心思,問她道:“為什么不將這些瘢痕去掉。”
宋慊卻反問道:“為什么要去掉?”
“很難看嗎?”
宋承娣不說話,摸著她的手臂。如今宋慊的手倒比她細皮嫩肉得多,這幾道丑陋的瘢痕附著在上頭,確實令人觸目驚心。她總想起,她下死手將宋慊雙手抽得血肉模糊,傷口結痂之后,泛著細細的癢,宋慊總會忍不住扣得滿指甲的血痂,傷口又被破開,血印子蹭得到處都是。
這時候,宋承娣就會拿毛巾把她的每一根手指都擦干凈,在她忍不住撓癢的時候用手指輕輕撫摸她傷口周圍的皮肉。大多這時候,焦躁的宋慊都會冷靜下來。
黑痂掉落之后,皮肉之上便會覆蓋上一道丑陋的瘢痕。
宋慊將頭埋進她的懷里,將她的思緒扯回現在。宋慊悶聲道:“我就是要讓你愧疚。”
大概宋承娣永遠不會知道,這八年里她再也沒有做過噩夢,夢中全是宋承娣漸漸模糊的身影。就這樣頂著濃重的思念,度過了第八個秋天。
宋承娣摸摸她的頭,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宋慊又道:“這次,我不會再放手了。”
宋慊的偏執她多年前便見識過,如今卻愈演愈烈,終究與她脫不了干系,既然是她教會宋慊感情,也該是她去承擔這樣的結果。
可宋承娣終究是個世俗的人,她眼眸暗了暗,道:“你不結婚了?”
話落,宋慊爬起來,在床頭摸出個什么東西,一把將宋承娣拉起,她感到有什么東西再往她無名指上套。
低頭一看,是一個鉆戒,鉆石比那年溫寒執意要套在她手上的大很多,黑暗下還閃爍著光,似乎是將一室所有昏暗的光芒都聚焦到一起。
宋慊握著她的手,誠摯地看著她的眼睛,道:“結婚,和你結婚。”
宋承娣愣住,垂眸盯著鉆戒,嘴角漸漸勾出一個笑,就任由這顆價值不菲的鉆戒套在她的手上,她抬頭看向宋慊,道:“我們是姐妹。”
宋慊卻道:“對,我愛上了我的親姐姐,是不是很大逆不道?”
宋承娣看著她,目光閃爍,她突然鼻頭一酸,眼眸泛起淚光,說話也帶上了一絲鼻音,“那以后你老了怎么辦,誰來給你送終呢?”
宋慊淡淡道:“有人送終,是能讓我死而復生嗎?”
話落,宋承娣撲哧笑出聲來。宋慊說的并非沒有道理。
宋慊捧住她的臉,兩人額頭抵著額頭。宋慊堅定不移地看著她,道:“等你死了,我就去死。沒有你,我活著也沒有意義了。”
宋承的嘴角一撇,淚滾了下來,“說傻話。”
宋慊用手指為她拭去眼淚,道:“我們回趟寶陵吧。”
寶陵承載了她和宋慊相依為命十多年的回憶,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于是宋承娣道:“好。”
宋承娣牽著宋慊的手,坐上了通往寶陵的火車。渾渾噩噩八年,再次返回闊別已久的家鄉,耳邊傳來同鄉熟悉的方言,宋承娣一直被懸在空中的心臟,此刻好像有了著落。
寶陵已有大不同,高樓大廈平地而起,街道干凈,不再是灰撲撲的,天空終于明媚起來。過馬路時,宋慊緊牽著她的手,一列婚車在兩人面前穿梭而過,車窗被降下,新郎單手開車,帶著墨鏡,一臉春風得意;新娘手捧鮮花,望著窗外。
四目相對,新娘的笑容僵在臉上,神情也轉換成困惑。宋慊別開目光,拉著宋承娣的手穿過馬路。
宋承娣回頭看了一眼,最前頭的婚車早已離她們遠去,宋承娣輕聲問道:“那是”
而宋慊頭也未回,淡然道:“不重要了。”
宋承娣垂眸,暗暗牽緊了她的手。
老巷,依舊是老巷。
只是老巷的人不同了,換了一大批的居民。這一帶的房屋,基本上全以學區房出租出去。
兩人并肩攜手走進居民樓,水泥上的陳年污穢被沖刷干凈了,再也聞不到那積年累月的潮濕。宋承娣笑著看向身側的人。
“這里變了很多。”
“嗯。”
一樓的門打開了,兩個小孩打鬧著跑了出來,與宋承娣擦肩而過,她下意識看向他們,問道:“陳奶奶呢?”
宋慊道:“她被子女接到省城去了。”
“好,”宋承娣抿了下唇,“那很好。”
走到二樓,熟悉的聲音傳來,宋承娣看過去,只見李寡婦挽著一個中年男人的手笑著從屋里走了出來。
看見宋慊和宋承娣,李寡婦愣在原地,她身側的男人也看了過來。
宋承娣笑著和她打了聲招呼:“李姨。”
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