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怎么辦?就這么丟掉嗎?”
無泱趴在桌上,指尖撥弄著眼前物品上的手帕,手帕上繡著鴛鴦,樣式極為精巧,想來是蕓娘送給邢儈的,光是看著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
她忽而嘆氣,蕓娘將此物給他們時,模樣極為決絕,
她說,是這東西害了邢郎,害了這么多人,她實在無法再看著這東西為邢郎守住他的客棧了,她沒辦法不恨。
但郢停說的也是實話,這東西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在誰手里都會招來禍患。
郢停當時神色淡漠的很,看他模樣并沒有打算收下的,可不知為何,過了許久,就連蕓娘都要打消了心思準備收手時,青年忽地說話了,
“好。”
無泱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總歸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少女只是忽而覺得有些惆悵,為蕓娘,也為邢儈,她都能想象到蕓娘含情脈脈地將手帕送給邢儈的模樣,
這手帕上面繡的鴛鴦,寄托了一個女子對愛情的向往,一個蠱人逃出來后還能不顧異樣目光被人以真心相待,這本就是最苦難的。
蕓娘應該很想和邢儈相守至白頭吧。
他們本是相愛的,只可惜如今落了個天人永隔的結局。
“小娘子在想什么,怎的還嘆上氣了?”
郢停從浴室踏出來,頭發還是濕的,打濕了胸前的一片衣襟,朦朧的霧氣中,青年挑著一雙含笑的狐貍眼,蒼白的膚色被熱氣蒸的微微泛紅,整個人都透著誘惑二字,
無泱只歪頭向他那邊看了一眼,便匆匆收回了視線,有些惱怒意味地抓起一邊迭放整齊的浴巾就丟到他臉上,
“我在想,蕓娘這輩子過的真是艱難。”
青年笑著擦拭長發,走過來時,指節微曲就在趴在桌面上的少女頭上敲了一下,
“小娘子同情心還挺泛濫。”
無泱捂著額頭不滿地抬頭瞪他,他其實沒用力,但他這說的是什么話!
青年居高臨下看她,發梢還在滴水,美人出浴真是讓人恍惚,可就算是這樣,無泱還是生氣,
“什么叫同情心泛濫!”
向來好脾氣的青年只是笑眼彎彎,俯下身來點了點少女光潔的額頭,動作繾綣地將她垂在臉頰邊的發絲捋到耳后,
“活在這世間總歸要經歷苦難的,無論是你我,還是蕓娘。若是要一個個憐憫過去,小娘子這顆心就是裝滿也不夠。”
他說著,壓低了聲線,修長的指曖昧地順著少女修長的頸部滑動,最后隔著衣衫虛虛點在少女胸前,指尖停在空中,卻叫人覺得皮肉也傳來不安的灼熱感。
“小娘子要知道,善良在無力面前并不是美德,只會成為累贅。”
無泱靜靜地看著他,只停頓了片刻后就移開了目光,她發覺郢停如今在她面前也不怎么裝作生性純良了,他將他性子里的陰暗與悲觀一同暴露在她面前,也就從那日不歡而散之后。
若如他所說,那一開始他選擇救下她,并不是因為匱乏的善意,而是一時興起。
無泱斂下繁雜的心緒,只生硬地移開話題,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也說了,這東西就是個麻煩。”
青年聞言,唇角再度勾出那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在別人那是麻煩,在我這,是籌碼。”
無泱忽地愣住了,因為郢停說了一句話,
他說,
“我這人怕寂寞,就是死也要帶些人一起。”
再看,他唇角弧度何其血腥冰冷,
“這樣,就算是到了地獄也熱鬧啊。”
次日清晨,二人準備離開客棧,臨走前,蕓娘向他們道謝,她面色蒼白,好似一夜間老了不少,
“我代邢郎謝過二位了,若不是你們,我就是如今也不會知道真相的。”
無泱上前扶起她,隨后便往她手里塞了一顆東西,是顆玉石似的珠子,在陽光下顯得剔透,
“你把這個帶在身上,可以隱蔽身上的香味。忘了所有,以后,就好好活著吧。”
少女清泠泠的眸子映出蕓娘的面容,淚水從她眼眶中涌出,蕓娘激動地捂住了嘴,泣不成聲,好一會后,才抽泣著道,
“謝···謝謝姑娘。”
等這一刻,她等了太久了。
無泱只是笑了笑,便轉身與郢停一道離開,當他們走出客棧院落時,身后忽而傳來蕓娘的呼喊聲,還帶著哭腔,
“姑娘,愿你順遂安康,歲歲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