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夜風從窗縫吹入,將靠向堅硬粗糙的墻面,半夢半醒的嘗枝喚醒。
沒有燭火的夜晚,門外一點的風吹草動都能引起她的注意力,可今夜,整個謝府都慌作一團,忙得不可開交。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她原先尾隨著崔命到后山,卻不見崔命的人影,只有謝允禮在那處,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看見崔懿出現在身后。
嘗枝還沒來得及解釋,便望見崔懿氣急攻心,捂著肚子倒了下去。
所以,如今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個柴房被關起來的人,也不會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去搭理她,觸了主子的霉頭。
只有一個人,越過綽綽人影,捧著燭臺走向柴房。
嘗枝似乎有所感應。
瘦小身軀不安地向黑暗里縮去,直到她聽到一道沉穩的腳步出現在偏僻的這處,望著地面蕩漾月色的目光,便轉而停在了緊閉的門上。
鎖頭落地聲音驚起了在窗欞旁烏鴉。
嘗枝死死盯著門口,直到看見來人后,那宛若枯木的眼眸一亮,沉下的嘴角也上揚起來:“崔命,小姐如何了?”
“動了胎氣,很不好。”她慢慢將燭火點燃桌子上的蠟燭:“但你放心,我會讓她撐下去的。”
長燃的燭臺被崔命放到地上,融入了一地的月光,搖蕩的火光暈染在她的裙袂:“還有一場好戲,她沒有看見。”
“…你說什么?”
嘗枝終于明白了過來。
難怪,難怪崔命最近的行為如此反常,嘗枝搖了搖頭,恨不得上前手撕了崔命,她不甘地吼著,可嗓子早已在今天用到了極限。
如今,只能朝她發出難聽又干澀的沙啞。
“怎么能怪我呢?”
崔命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你自己有勾引主子的心思,我只不過讓崔懿發覺了。”
“你胡說!”
嘗枝氣急,望向崔命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利刃一般,聲嘶力竭地喊道:“是你故意誘我去后山,是你故意在小姐面前挑撥離間!”
她上前要去掐崔命,可虎口一用力,便牽動著整只手都在作痛。
嘗枝痛苦地半蹲在地,眼眸泛紅:“大小姐從未害過你啊,一切都是老爺和老夫人做的,你為什么不去找他們報仇?”
崔命從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素色衣袖飛揚,明晃晃銀光劃破了昏沉的暗夜,刀光就如浮在湖面的半彎月牙,照亮她半邊容顏。
“嘗枝,”她反手握住柄部,步履平穩地朝嘗枝走去:“你猜他們,為何相繼死去?”
“你去打聽消息時,難道沒有疑惑過為何曾經與你共事的人,都一個個不知所蹤了嗎?”
嘗枝不可置信地翕動著唇,她不敢想原來自己聽到的流言蜚語,竟都是真的。
她沒有想到崔懿不過才出嫁一年,崔府竟便成了崔命的囊中之物,也沒想到她膽大包天,連十惡的罪也敢犯下。
她看著崔命,害怕地注視那明滅的銀光:“你不要命了…”
是啊,她早就沒打算要。
崔命逐漸靠近,音色身形,形同鬼魅。
“崔府里的每一個人,我都沒想放過。”
“身后事,還是等我下去找你時,再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