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張口問道:“回國后你是準備帶我回家嗎?”
賀燃沉默了一下,點頭:“如果你這么要求的話,我們就回家。”
“如果我不問這一句呢?你會帶我去哪兒呢?”韶芍抿了一下嘴唇,她知道自己不該問這一句的,答案不會是如她所愿,倒不如兩個人都逢場作戲。
湯昭倒是挑了挑眉,看了看面前的兩人,突然插嘴道:“你認識灰熊。“
是肯定句。
“我知道灰熊在找她,豹貓的信息戰七八年了都沒有出過紕漏,偏偏在這個敏感階段被攻擊了。能和豹貓分廳對抗的人不多,我不相信……”
他突然頓住,戲謔的目光沉了下來,仿佛夜色侵襲,周遭都是看不透的黑。
“還是?你就是灰熊。”
湯昭松了手槍,緩緩地走到韶芍身邊。女人沒有躲避,任由他單手捏著自己的肩膀。掌心觸到了一片冰涼,男人悄悄給她遞了一把刀。
“十三年前,上一任灰熊被人在弗拉斯沃斯托克刺殺身亡,掌握軍事據點的只有他那個幸存的小兒子,順理成章地繼位,但這些年沒人知道他在哪兒。”湯昭笑了笑,身形把韶芍擋住了半邊:“原來是被賀家收養了么?”
“賀雉鳴將軍是你爺爺吧。”湯昭看他沒有說話,偏頭看了看窗外,院里沒有布防,一切都寧靜祥和如同每一個稀疏平常的早晨。
“軍政世家和灰熊組織有聯系,這是犯了大忌諱。在719孤兒案里沒有落馬的那個高官是不是賀雉鳴?“
提起719案件時湯昭的咬肌明顯突了起來,虛情假意的笑容也不再維持了。韶芍一瞬間接受了太多信息,一瞬間反應不過來。她伸手握住男人的小臂,怔怔地看向賀燃。
“不是,爺爺沒有參與那個案件。”賀燃垂了眼睫,聲音飄忽得如同泥沼上散不開的濃霧:“我也不是你們說的那個人。”
“但是你知道,我們說的那位現在在哪兒,對嗎?”湯昭窮追不舍,年復一年磨練出的職業敏感度已經讓他確信,面前站著這個柔弱少年并沒有表面上那么無辜。
他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也知道那個人的下落。
“韶芍,我們回去,快結束了。”賀燃突然抬了頭,看向韶芍的目光毫不躲避,如同新生的稚子一樣赤裸:“一切都快結束了,我保證沒有人會傷害到你。”
“你已經傷害到她了。”湯昭嗤笑,瞥了一眼旁邊沉默的女人。
“韶芍。”他在等她的回答。
“讓我再想一想吧。”
女人的聲音很輕,搖了搖頭,往湯昭的身后退了一步。
“我沒有騙你,我不是給你發短信的人,也不是你們所謂的灰熊。”賀燃皺了皺眉,伸出的手又收回。他看向韶芍,張了張口卻沒能再說出來更多的話語。
“我有……難處。”
他說出來這句話的時候,韶芍覺得自己胸口跳動的那團軟肉也跟著皺縮了。她還是會想起男人背著自己一步一步從山腳往上爬的夜晚,在泉水里能夠抵靠的肩膀哪怕是謊言堆積,也給過她片刻的勇氣與溫暖。
人的情感真的不是人類能夠說明白的。
“我相信你啊。”她把垂落在耳邊的頭發捋到耳后,抬頭看向賀燃笑了笑:“我相信你,但是我…不想和你走。”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道:“好。“
月亮從他眼里墜落。
“讓狙擊手把槍收了。“湯昭瞥了眼窗外,并沒有人。
“好。”賀燃點了點頭,拿起來電話撥通了號碼。簡短的幾句話后,他又扭頭看向湯昭,道:“他們已經撤離了,車鑰匙在玄關的壁柜里。”
湯昭看了他一眼,拿著槍牽住韶芍緩慢地往后退。
“你要帶她去哪里?”
“意大利。”男人推到了窗外視線的死角,微微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來獰笑:“你不該聽我的話讓狙擊手離開。”
“意大利的哪里?“賀燃對指著自己的手槍毫不在意,仿佛扳機扣動后一切都不會改變。死亡與生存交界模糊,他既無感也不在乎。
“我對死人的問題沒興趣。“
“湯昭。”男人的尾音落下時韶芍也出現在了槍口前,她又喊了一遍,湯昭,身形直挺挺地露在窗戶前,同時也擋住了男人看向賀燃的視線。
他開槍殺死賀燃前會先射穿女人,或者在子彈離開彈軌之前,女人就會被窗外的人射穿太陽穴。
沒有一個是他希望看到的畫面,雖然韶芍替那人擋槍的舉動更讓人心煩。
“嚯。“湯昭看著女人嗤笑了一聲,兩秒后把槍收了回來:“在把灰熊釣出來之前你還不能死。”
懸著的心放下來了,她確信自己對湯昭還有利用價值,男人不會殺了自己,暴露在窗外只是逼他更快地做出決定罷了。
韶芍被湯昭拉著手腕撤離時又最后看了賀燃一眼,她心里沒有生氣,那個單薄的身影隱在窗簾后的灰暗里是她離開時看見的最后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