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盛如珩緩聲說,“會好的,我會陪著你。”裴聆如釋重負地一笑:“謝謝。”他一笑,眼里的愁緒沉郁便散了去,像是云銷雨霽后的天空,清亮又澄明。盛如珩也笑了起來,他啟動引擎:“送你回家,看醫生的事,我幫你安排。”“好。”裴聆擰開飲料喝了一口,清甜的荔枝味冰冰涼涼的,緩解了他心里的壓抑。“對了。”他想起來,“剛才你想說什么?”車子從地下停車場駛出來,長長的上坡,一抹光亮從視線里慢慢擴大,夏日的陽光熱烈又明亮。“我想說,這些不是你的錯。”“軟弱、敏感、愛哭,也沒關系。”盛如珩說,“愛笑也是裴聆,愛哭也是裴聆,勇敢是你,脆弱敏感也可以是你,做你自己,永遠不要否定和懷疑自己。”“我知道的,我沒有錯。”裴聆抬眼看向開闊的路面,陽光的溫度透過車窗折射了進來,叫他的眼睛有些微微發熱,“父母的過世是意外,分手也不是我不夠好。”想起冷峭寒,裴聆的心頭有些發堵,他做了個放松的深呼吸,擰開手里的飲料,又喝了一口。盛如珩順著他的話接:“是那個男人眼瞎。”裴聆愣了一下,偏頭看向盛如珩,有些好奇道:“盛如珩,在你印象里的裴聆,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我印象里的裴聆,聲音很好聽,像是自由生長的萬物,溫柔且有力量。”盛如珩說,“他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校服永遠穿得整整齊齊的,骨子里似乎生來就有那種端正自持的正直感,也讓人覺得有距離感。”高中時期的裴聆清瘦挺拔,頭發總是修剪得很整齊,校服也穿得規矩,一看就是學校里受老師青睞的好學生。再加上那張清俊的臉,任誰看都覺得他清冷矜貴,是新雪初霽,是明月當空。所以后來他遇見的那些人啊,沒有一個抵得上這輪明月。清潤的男聲低低地響起:“現在的裴聆呢?”“現在的裴聆聲音還是很好聽。”盛如珩笑著說,“但是比以前高了,也瘦了,更成熟了。眉眼還是好看,笑起來更好看。多笑笑吧,裴聆。”裴聆聽過不少人夸自己的聲音相貌,但言語簡單直白語氣真摯如盛如珩這般的,還是頭一遭,不由得有些耳根發熱。“其實以前并不了解你,現在也不算很了解。”盛如珩繼續道,“我覺得你是矛盾的,鮮活又冷清,堅強又軟弱,樂觀又厭世,所以我沒辦法用言語形容你,定義你。”“但是裴聆,天上只有一輪月亮,世界上也只有一個你,生命幾許,遵從自己就好。”裴聆想說“我其實沒有你想的那么好”,但否定自己的同時也否定了盛如珩的眼光,于是生生把話咽了下去,然后慢慢彎起了唇角:“很高的評價。”盛如珩語氣認真:“你當得起。”
車停在如畫里的車庫,盛如珩說:“看醫生的事,我這兩天會安排好。你現在就很好,不要再把自己封閉起來,控制不住胡思亂想的時候可以給我發信息或者打電話,也可以試著找朋友聊天、出門玩。”“好。”裴聆心里很清楚,他或許做不到,或許回到家,他又會像蝸牛一樣縮進自己的小殼子里保護自己。但他也清楚的知道,他應該走出來,看醫生也好、吃藥也好,所有人都在拉著他尋光去,他不能蜷縮在黑暗里。所以他說好。哪怕很困難,但他會努力擺脫那些糟糕的情緒,往前走的。他想了想,說道:“你跟我上樓,我給你錄個指紋權限吧。”盛如珩有些意外:“嗯?”“如果我又‘躲了起來’,你找不到我,可以自己開門,把我從小殼子里拉出來。”“你這么信任我?”盛如珩跟著他進了電梯,心里像是被一根柔軟的羽毛撓了撓,癢癢的。裴聆抬眼看向他,認真道:“因為你真的特別好,特別值得信任。”“我對別人可不這樣。”盛如珩摸了摸他的頭,心里的高興夾雜著幾分復雜,“你對別人,也別這樣。”全身心地毫無保留地去信任一個人,就是給了對方一把鋒利的匕首,刀尖一旦朝向自己,那就是錐心的痛。他不會傷害裴聆,可是其他人呢?裴聆低頭在指紋鎖上敲敲點點,點開錄指紋的設置:“我對別人也不這樣。”盛如珩看著他微低著頭,以毫不設防的姿勢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心跳劇烈。如果說一開始他只是心動裴聆的聲音、長相,那么現在,他是在裴聆的滿腔赤忱和坦蕩里淪陷。錄好指紋,裴聆讓盛如珩試了一下解鎖開門,門鎖“叮”的一聲打開,他笑了一下:“好了。”“那我先回去了。”盛如珩看著他清亮帶笑的眼睛,也彎了彎唇,“回去了給你發信息。”“嗯。”回到車上,盛如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仿佛還遺留著錄指紋時的觸感。他捻了捻指尖,忍不住笑了起來。盛如珩辦事效率向來高,再加上家里的人脈在那里擺著,所以沒兩天就約到了z市有名的心理醫生的咨詢。前一天晚上盛如珩就和裴聆約定好了出門的時間,然而早上問好的信息一直到他的車停進如畫里的地下車庫,都沒人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