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床單和襦裙上都沾了不少血跡,林知若換下衣裳讓紫菀悄悄拿去處理了。
紫菀回來的時候,見她還在玩著那塊白玉發呆,忍不住道:“還看呢,人家都已經送給你了,以后有的是時間慢慢看。”
林知若抬起頭來,輕聲問:“紫菀,你去過城西嗎,那里有一個綢緞莊嗎?”
紫菀沒好氣道:“有沒有派個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頓了頓,又道:“小姐,我丑話說在前頭,他家要是個開綢緞莊的,那可配不上你。”
“配我?”林知若微微吃驚,她當局者迷,卻沒想到這一層。
是了,從小到大,她對自己婚事的恐懼都大于期待,一想到要離開父母,和某個男子攜手共度余生,她就心生抵觸。
但如果是他呢?
如果是他……光是想想,喜悅之情就已經溢于言表。
紫菀望著她的神情,道:“小姐,我說說而已……”
“去準備些上好的傷藥,”林知若抬起頭來,“讓巧云……不,你親自去一趟城西。”
“對了,還有這個。”她站起身來,打開床頭抽屜,包了一包果脯蜜餞,鄭重放進紫菀手中,“好紫菀,我下半生的幸福就交給你了。”
紫菀:“……我壓力好大。”
晚飯過后,紫菀沉著臉回來了。
林知若正在臨摹柳大家的字帖,聞聲抬頭,見她臉色不好,忙問:“怎么了?”
紫菀道:“我沒見到他。”
林知若起身過來,扶她坐下,道:“說詳細些。”
紫菀撇了撇嘴,道:“那二當家說了,晉殊最近惹了些麻煩,現在生死不明,若是活著,您的東西自然會送到他手上。”
林知若正在思慮生死不明這四字的意味,紫菀又道:“不過那綢緞莊好像不是他家開的,嘖,這小子究竟什么人啊。”
林知若有些失神,輕聲道:“但愿他平安無事。”
***
晉殊向門主復了命,正慢吞吞地往自己院子走,忽然一個叫丁從的信使迎了上來,躬身道:“晉右使,有您的信。”
晉殊低垂著眼,邊繞過他邊道:“我傷還沒好,不接任務。”
“不是任務,是您的朋友托我送來的信,還有一些零嘴和傷藥。”
晉殊腳下一頓,仰頭望著丁從,淡漠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絲不符合他年紀的詭異笑容。
丁從忽覺腳下一絆,隨即肩肘穴道被人用力一按,他整個人已經摔倒在地,同時喉部貼上一刃冰涼。這個過程太快,根本來不及反應。
晉殊俯視著這個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個頭的青年,漠然道:“你在諷刺我,是不是?”
“屬下不敢……”
晉殊眸光發冷,手上薄薄的刀片悠悠轉了個方向,刀尖抵在丁從下頜,只要稍一用力,捅穿皮肉,就能把他的舌頭連根切下。
晉殊的嗓音尚未完全脫離孩童的稚嫩,語氣卻是十足的陰冷:“就算沒有舌頭,也不妨礙你送信吧。”
刀尖在緩緩推進,丁從額上冷汗岑岑而下,忙仰頭道:“是真的!”他慌忙伸手到懷里亂摸,“信,信在這兒。”
晉殊停了手,專注地看著他動作。
不一會兒,丁從果真哆哆嗦嗦地摸出個信封來。
晉殊把飛刀往他耳邊一插,展信掃了幾眼,又遞到丁從眼前,“寫的什么?”
丁從僵著身子,“右使您忘了,我們信使是不允許識字的。”
這是為了防止信使偷看信件,晉殊也很清楚,剛才只是太激動了,沒等丁從說完,他已經拔了飛刀一躍而起,返回去找門主秦儀。
“寫的什么?”他把信紙直湊到秦儀眼前。
秦儀仰身后退,瞇眼瞧了瞧,贊道:“好字!”
晉殊有些急了,“是不是寫給我的?”
秦儀點了點頭,“這個人很擔心你的傷勢,約你今晚子時在東園樹林見面,看看你死了沒有。”
原話自然不是這樣,但差不多就這意思,說得簡單粗暴些,晉殊比較容易聽懂。
秦儀忽然皺眉:“沒有落款。”
晉殊想了想,回頭喊道:“丁從!”
門外的丁從迅速沖了進來,不用人說,解開身上的包裹捧過頭頂。
晉殊接過包裹放在桌子上,扒拉開幾個瓶瓶罐罐,拿起一包零食,忽然笑了,道:“我知道是誰。”
當夜子時。
待院里其他人都睡下,林知若只帶了紫菀,兩人提著燈籠,避開下人,沿偏僻小路往東園樹林而去。
一路上月黑風高,鴉叫蟲鳴,把主仆二人都嚇得夠嗆,待到了樹林,又見樹影交錯,星光慘淡,一個人影也無。
紫菀膽子雖大,此時也怯了,拉著林知若道:“小姐……不如我們回去吧,他,他也許……”她本來想說“已經傷重死了”,話到舌尖,又硬生生改成“不想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