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死不同,她的死是一種完滿。而奧菲利亞并不是天上人,她的死才會讓人惋惜。”
“完滿?”她皺眉,“我是知道了,無論如何,你都是俯視她們的視角。林黛玉要質本潔來還潔去,所以她是一定要死的。奧菲利亞是純真的少女,她被愛情背叛,殺父之仇,所以毀滅了自己。那么誰能同情她們的痛苦呢?死亡并不是一刀干干凈凈的魂飛魄散,而是泣血而盡,尸骨腐爛,就為了應一個閉環的意愿。花葬了,誰又來埋葬葬花的人?”
她的語氣越來越激動,說到聲音顫抖,甚至眼角蓄了淚。他恍惚地注視著她,震驚又新奇,并沒有注意到在他們這個年紀就討論死不死的,是一件多么不詳的事情。
她停下來,自知已經失態。背過身去吸了吸鼻子,就聽見他說。
“抱歉。”
她悶悶地說:“你居然知道道歉。”
她去換了衣服回來,舞臺已經撤下了,只留空蕩蕩的排練室。c和e張羅著把道具放去倉庫。y坐在往常的桌子后,聽到聲音就往她這邊看。
他戴著耳機,挪了椅子給她讓出空位。她因為剛才的爭吵感到尷尬,態度好了很多,對他說了聲“謝謝”,就坐下來放下書包。
還是往常的紅樓夢上冊,先撓著頭寫化學作業,草稿紙寫滿了一頁。她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呼吸,感覺身邊的男生也不出聲,讓房間里稍顯寂靜。
他清了清嗓子。
“可以給我講一下這題嗎?”他把作業推到她手臂邊,“我之前住院去請假了一個月,有些課程落下了。”
他的雙眼坦然地與她對視,垂眼看著桌上的作業。他的眼睛很好看,就算沒什么情感也顯得深情,但眼神又讓人覺得冷,捉摸不定。
z問:“你就沒有問班上的人嗎?”
他笑了笑:“問過了。我的朋友大多不會,會的人有些不想理我,有些只會旁敲側擊我的情感狀態,以及邀請我約會。”
z翻了個白眼:“真自戀。”
她拿起筆看著題目思考,筆頭抵著嘴唇。他把目光從她的嘴唇上移開,看她在草稿紙上寫思路。漸漸地他們發現彼此水平半斤八兩,還能互相幫助,z勝在有個學霸朋友的大腿可抱。說話也沒那么劍拔弩張了,甚至還能閑聊天。
“你是誰家的?”他問,“你的姓挺耳熟。”
他看得出來,雖然她看起來總是下一秒就要去流浪的樣子,但吃穿用都是很好的,家境不止是富裕。手上隨便就戴了一個愛彼的潛水表,表盤定制的是一個流淚嗎嘍表情包。
她轉著筆,含糊地回答:“就是你想的那家唄。”
他說:“我不記得他有你這個年紀的女兒。你是他家親戚嗎?”
她漫不經心地說:“嗯。”
她好像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說道:“反正我是不用問你的,我知道你是誰。”
他笑著問:“我是誰?”
她瞧了他一眼,像是不想應了他所想似的,說:“你是傻子。”
他拿筆要敲她的頭,她捂住腦袋,等了半晌沒有動靜,放下手發現他收回了手。
做了會作業,她合上本子打開紅樓夢。他百無聊賴,撐著桌子垂眼看她翻書。
她被他盯得發毛,忍不住說:“你也想看?”
“嗯。”他說。
她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么回答。他往近挪了椅子,她連忙把書推過去。
正看到二十六回,他看到頁眉的標題,瞥了一眼她。寶玉去了瀟湘館,看見黛玉午睡,又引西廂記戳中心思,別有一種曖昧。
她慢慢地讀著,感覺自己的神思稍微一不注意,就要飄出天外。他一語不發,只隨著她翻頁看,她不確定他是否真的在看,如果在看了的話……
她不應該這么想的,現在是什么時代了,就算在男生面前提性知識也是正常的事。可是她仍然覺得渾身別扭。
他忽然問:“聽歌嗎?”
她沒反應過來:“什么?”
他把一只耳機摘下來,給她戴上。耳機觸碰到的一瞬,他的指尖也輕觸她的耳垂。她不知道該不該動,大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后他已經給她戴好了耳機,收回手。
耳機里在唱:“有些人匆匆一面/再也不見/如同每一天中的每一天/任隨掠影在浮光中/擱淺。”
“《似曾》。”她說。
林奕華舞臺劇《紅樓夢》的主題曲。翻書聲響在音樂間隙,他身上的氣味若隱若現,提醒她這是與旁人第一次的……共讀。
上課鈴聲響起,她回過神來,知道要去上晚自習了。
她摘下耳機,放在他手邊。
“下次見。”她背著包站起身,回頭看了他一眼。
“下次見。”他的虹膜在燈光下淺得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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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中大概會隨緣更一章正文
其他的點菜會陸陸續續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