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下臺階，坐進副駕駛。車門關閉，他開車離開。后視鏡里的酒吧門口越來越小，消失在視野之前，她看到有人跑出門，站在臺階上向他們望來。她松了口氣，靠在椅背上。他瞥到她的動作，說道：“他們不會追上來的，不用擔心?！彼f：“看他那個囂張的程度，也不是沒可能?！彼聊艘粫f：“也不知道是誰大膽?！彼α诵??！靶κ裁矗俊薄皼]有，”她說，“只是看起來你都比我著急?！彼灰。恢涝撟骱畏磻傁胝f話，卻從后視鏡里看到她的表情。他明白過來，說：“……你是故意和他喝酒的?！彼f：“對?！彼麩o言，過了一會，突然把車停在路邊。她嚇了一跳：“干嘛？想要半路讓我下車？”“我有那么一瞬間是想把你扔下車。”他說，側臉在面無表情時格外冷峻?！澳菫槭裁从指淖冎饕饬四兀俊彼龁?。他說：“這樣做的話，我大概以后連你的面都見不到了吧？”她偏頭看向車外：“……哦。”她降下車窗，涼風從窗外涌進來?！翱梢猿闊焼幔俊彼龁?。他允許，她便摸出一盒煙，又摸了摸包，發現沒帶打火機?！拔以趺从譀]帶——”“這里?！彼届o地說。他的手握著一枚打火機，點燃火苗湊到她面前。她看清了打火機的外殼，辨認出那是她遺忘在他那的東西。她差點想問為什么他隨身帶著，想了想便知道答案，問了自討沒趣。但是那只打火機握在他的手里，她看了一眼，沒來由覺得渾身難受。她收回身子，問：“來一根嗎？”他說：“戒了?！彼行┰尞?，也沒多問，將煙盒放了回去。夜晚的道路車輛稀少，她的窗外是一個公園，綠樹擁著微風，天際被城市的燈光染成紫色。她的手指修長，側臉被外面的光勾勒出弧線，煙霧飄出窗外。他這時又覺得她很輕了，捉摸不透的神秘的棱角下包裹的一片靈魂，只需風一卷，就再也找不到另一片相同的。她說：“還生氣??？”他發覺她今晚有些不一樣，沒那么疏離，甚至有種挑逗的意思。或許是因為酒精，他的敏銳提醒著他。但是警惕有什么用呢？他無法警惕。他回答：“當然還生氣。畢竟有人冒著被下藥的風險也要談成生意。”她笑了笑：“不是因為和別的男人喝酒？”他轉頭看她，微微挑了挑眉：“這倒是次要。”滴水不漏的回答，不給她漏洞可找。她覺得好笑，拿出手機說：“我也不至于等在那里被他陷害……我已經有他給我下藥的視頻了?！彼聪蛩骸八阅闶菫榱诉@個？抓住他的把柄，好逼迫他在你們的協議上退步？”“是的，”她打開消息界面，正巧又看到有消息傳來，“哇哦，還有新發現?！薄八尤辉跇巧系姆块g里準備了注射劑，成癮性的……”她一邊瀏覽照片一邊說，“我的人已經報警了，警察正在搜查那個房間?！彼杏X到身邊的氣場突然冷了下來。他說：“給我看看。”她把手機遞到他面前，他看了一眼照片，示意她拿回去。她說：“雖然不一定能追溯到他身上，不過至少……他又給我送了一個把柄?！彼|問道：“這就是你的結論？”她說：“我這樣做很危險，我知道你想說這個。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況且我也安排了人保護我?！彼麚u頭：“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彼聪蚯胺剑骸澳阌袥]有發現，你可能有的這種……行為方式？喜歡把自己當誘餌，放在危險的境地，用自己來激怒對手?！彼蹲×耍骸暗@是安全的……”“在你的安排里，并不安全?！彼f，“我來的時候，你的司機在哪？”她說：“這是個疏忽。我本來已經安排好司機在門口接應我，但是不小心被那人知道了，騙我的司機這個停車位已經被預定，讓他離開了酒吧去找其他停車位。這是教訓，我下次會注意。”“還有下次？”他冷冷地說。她的語氣也冷了下來：“誰能說得準？”他說：“我不是非要跟你爭論安全與否，或者這件事對不對。我沒資格評論你。我只是害怕……”他頓了頓，接著說?！啊銜蕾囘@種感覺。你會很容易毀了自己?！彼查g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感覺自己直接被他解剖了，放在桌面上，無處遁形。有那么片刻，她的腦子是空白的，接著，她恢復了理智。

她抬頭，這才發現，他從后視鏡中看了她很久。經行的車輛，車燈閃過，一段又一段地照亮窄窄的鏡面。夜晚仿佛讓鏡中的雙眸蒙上一層珠光藍。他總是會高高在上地審視她，她很討厭他這樣。但是這次他讓她感到陌生，他就這么注視著她，就是純粹的注視，柔軟而平靜的目光，令她看了一眼就感覺像被灼燒。她別開視線，看向窗外。“你用不著這樣，”她說，“每個人活到最后，都不會是完整的，或多或少都有殘缺。我不是脆弱的人，我受得起，不會因為這個就有自毀傾向?！焙荛L一段時間的沉默。她看著手中的煙燃盡了，煙灰飄蕩在空中。他終于動了，啟動車輛，一路上無話，直至停在她下榻的酒店。在她離開之前，他說道：“你現在還是清醒的嗎？”她帶著疑問回答：“是?。俊彼f：“我不知道像這樣的談話，以后還會不會有……所以你是清醒的嗎？”她被他的直接弄得有點反應不過來。她想了想，說：“我是清醒的?！彼路鹦α诵?。她說：“畢竟我們以后多少還會遇見，說不定還會合作。”她看到他轉過頭，看著她。他的眼神中似乎帶著驚訝。她輕聲說道：“我們